一股阴郁的鸟气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景昕有种跳脚骂人的冲动,放下车窗,一阵冷风吹来,冷静少许。耳边呼啸风声不绝。
司机瞥了眼后视镜中面色难看的景昕。油门一踩到底。驶在高速路上的车子如只灵活的豹子在车流中穿梭着,手机一直未响起,景昕一颗心好似被一只大手扼住,眼睛一热。
宋洁你丫的就算是给孩子找个便宜爹也比这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强!真要把孩子流了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市中心医院,手术室门前,蒋毅若有所思的望着厚重的磨砂玻璃后的绰绰人影。
“进去多久了?”陆华年一身风尘,扯了扯手上的黑皮手套。对于蒋毅,某女的初恋,他寒暄不来,陌生人式的询问。
“一刻钟左右,你进去不合适。”蒋毅拉住门把手。阻止陆华年推门的动作。
“一刻钟五个孩子都流完了!”不是陆华年对无痛人流多了解,纯粹是现在医院打广告的铺天盖地,“无痛人流,三到五分钟轻松流产。”不想知道都难!
蒋毅依旧未放手,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景昕的嘱托声声在耳,陆华年怕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回来伤心。心焦如焚加上早就看蒋毅不顺眼,脱手套的动作收住,右手成拳,对着蒋毅的鼻梁快速出击。
蒋毅身子向一旁一偏躲过,念在陆华年是景昕丈夫的份上,强忍着没有还击。
“阿年,宋洁呢?”
突如其来的焦急话语令陆华年刚挥出去的第二拳停下,凤眼看了看紧闭着手术室的门。凉薄的唇瓣轻启,“手术室,按时间来算六胞胎也没了。”
“不可能,她喜欢孩子,不可能放弃这辈子唯一一次做母亲的机会!”
陆华年平淡的话语如一盆冷水从彻头浇下,来了个透心凉,鲁辰砚紧走几步,推着站在门前的两人。
凭着男人的直觉蒋毅肯定鲁辰砚是孩子的父亲,宋洁口中那个不要她的男人。听着鲁辰砚的话,蒋毅打心眼里替宋洁不值。一股无名烈火在心头燃起。空闲的左手直抓鲁辰砚的前襟,两人身高差不多。一心只在手术室宋洁的鲁辰砚猝不及防,脖子被狠狠一勒,差点喘不过气来。
蒋毅攥着门把手的右手挥向鲁辰砚脸部,鲁辰砚潜意识伸手挡住,这才看清。面前对他动手的男人是宋洁之前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火气也蹭蹭蹿了起来,眼中蕴藏一股风暴。
“放手!不然我不客气了!”
“我就等着你不客气!”
蒋毅非但没有放手,左手又加重几分力道,前任现任相见分外眼红,下一秒火力全开。
“你凭什么笃定就算是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也会给你生孩子。你以为你是谁!魅力足到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这事我跟他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干涉!”扔沟史巴。
“外人?从她刚才进手术室开始就已经答应跟我重新开始!”
蒋毅随口乱说的话无疑惹恼了这些日子一直处于两边撕扯的男人,出手带上一股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狠劲。
陆华年完全属于冷眼旁观,不理会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推门进入手术室。
“这里是手术室,闲杂人等不准入内!”正站在一边的护士,听到开门声回头,冷言斥责。
陆华年冷眼如刀,护士畏惧与他浑身比今儿天气还冷上三分的冷冽气场不敢多言。
“你怎么进来了?”正脱着手套刘医生见到陆华年面露不解,随后看了看处在昏迷中的宋洁,想起她在办公室否认蒋毅是她丈夫的话,再看陆华年时眼中了然的同时还多了几分鄙夷,“婚外情搞大了人家的肚子?”
“没那个闲工夫,孩子流了?”
三年前带着景昕来看病时觉得刘医生不错,准备让她做景昕的私人医生,双方还刚接触,景昕出事,事情不了了之。陆华年心中存着景昕还活着的心思,并未跟刘医生提及景昕遭遇不测的事。刘医生热心不假却不会八卦到别人家的私事,三年来陆华年因她时差点辞掉医院工作,端了几十年的铁饭碗差点丢了,借着鲁辰砚的手,给她很多关照。她铭记于心却一直不知的景昕出事。
刘医生听到外面的动静透过半掩的门望见纠缠打在一起的两人。
“那个是鲁医生?这个孩子是?”怪不得她看着宋洁有些面熟,可不就是前些日子总会跟鲁医生一起出现在医院中的那个女人吗?当时还有护士传他们不久以后就要结婚。只是没想到这几天又有人说两人吹了,鲁医生要跟别人订婚。
陆华年没有说话等同于默认,刘医生轻抿下唇点了下头算是对陆华年刚才问题的回答。
陆华年喉结微微滚动下,沉默半响,询问什么时候能出院。
“醒了以后,观察半个小时,没什么不适就可以离开。她之前流产时出现大出血,这次要好好照顾,最好静养。待会我给开个单子,你帮忙找个月嫂伺候着。”
凭着刘医生的经验,像这种没有结婚女人流产很少会让家里人知道,没人照顾着,把身体都给糟蹋了。
宋洁被推出来时身上都挂彩的两人还抓着对方的衣服,喘着粗气互瞪着对方。
听到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纷纷回头,顺妥的松开手,迫不及待来到移动床边,同时开口询问宋洁怎样。
还处在半昏迷状态的宋洁不甚清明的眼睛,迷迷糊糊的视线中出现那张朝思暮想却又怨恨到骨子里的面孔,嘴角艰难勾起,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凄绝的笑容无力的抬起手,抓住蒋毅额胳膊。
“带我回家。”
“好。”
“不行!”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互不相让令移动床一度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宋洁不要闹了,我带你回家。”僵持不下,鲁辰砚率先软下声音,略带颤抖的手覆上她冰冷如斯的脸,眼中除了惋惜还掺杂着心疼。
“原来在你的心里是我在闹。”宋洁无力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迸发出一股冷意,抬手对着鲁辰砚的脸挥了过去。她力气不大,可以算的上是软绵绵的,巴掌声确是那么的清晰可辨,好似两人之间一直牵扯的那根线倏然间崩断。
“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泪水滚落之前,眼皮轻阖,挣了挣被鲁辰砚攥住的胳膊,“陆华年认识你那么久,帮了你们那么多,我从未让你们回报我什么,现如今我只想你把这个恶心的男人从我面前拖走!立刻马上!”
站在一旁的陆华年薄唇紧抿下,深沉的凤眸泛起丝波澜,在鲁辰砚再跟上去时扣住他的肩膀。
“阿年你放手!我不想跟你动手。”
“不想直接躺在医院的话,我不介意奉陪。”陆华年无视鲁辰砚眼中的冰冷和警告,声音淡漠如水。
“你心爱的女人回来了,一切风雨过去,你得到了幸福。孤独了那么多年我也想要一个家,作为好友你不能阻碍我!”
陆华年两汪深潭中倒映出他此时狼狈的剪影,鲁辰砚回头看向跟在移动床边蒋毅,两人紧握住的手,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再不过去,他从今往后就要失去等了那么多年的女人。
“你的幸福,你的家,是你自己破坏的,并不是我。喜欢的要坚持,倘若出现阻挠,坚持就开始动摇,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修成正果。”
陆华年抓着他肩膀的力道缓缓松开,“作为一个了解局内人性格的旁观者,现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个人建议,分道扬镳的好。”
“不可能!”
坚定地语气换来陆华年一声好不客气的嗤笑,“什么时候开始,清贵的鲁辰砚变成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贪心鬼了。”
望着陆华年嘲讽的眼神,被逼无奈四个字卡在喉咙中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最后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从小到大,我妈待我很好,就算是我不接管鲁氏,她也是站在我这一边为我说话,我不可能一下子把她的心伤个彻底,我想着等宋家跟鲁家纷争过后,再来跟她谈论我跟宋洁的事情,或许还会多几分把握。”
没想到事情衍变成宋洁拿掉孩子,重新回到蒋毅身边。此时此刻他悔青了肠子,后悔这些天因着母亲要死要活没给宋洁打电话。
“一个真疼孩子的母亲不会拿着自己的命去威胁儿子断了跟心爱女人的联系,而且这个女人还怀着孩子。以前我觉得我妈对我太过冷情,现在再回头看看。她比你的母亲要强上不止一点半点。都出来出来那么久了,该回去了。不然她又该让你的未婚妻出来寻人了。”
自始至终陆华年都没有安慰他一句。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流了,宋洁不会再有孩子,撇掉那些外在因素,你母亲也不会容忍这样的儿媳妇进门的,不想让你们以后的日子鸡飞狗跳,上演十八般全武行,从现在开始回去做你的孝子。放过你,也放过她。这是作为你们两个人的朋友给予最诚挚的建议。不要怀疑我其中有任何嘲讽的成分。”
语落,陆华年扫了眼腕表,算算时间景昕该回来了,想想知道事情以后的反应,陆华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事情闹的!怎么就没有安生的那一天!
陆华年站在医院大厅中给景昕打个电话,询问到了哪里。
“已经下了高速,离医院估计还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宋洁怎么样,孩子呢?”
“回来再说吧。”陆华年怕她知道情绪不稳,岔开话题,询问三个孩子今天的情况。
景昕听到陆华年的回答一颗心直接来了个自由落体运动坠进深渊,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陆华年焦急叫了几声。
“有些事情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不要自责,也不要太过担心,宋洁比你想象中的坚强。先来医院,我带你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