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踏上鹅卵石小道,脚下青苔滑腻,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看着黑漆漆的门洞。叶崇劭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下一瞬屋子里传出的哭声却让他紧紧皱起了眉头。
徐梅这女人。又在玩什么花样?
叶崇劭整了整衣领,脚下步子不停,每一步都踏的沉稳有力,橐橐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庭院中听来有动人心魄的力量。
叶家是大族,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是皇商大贾,时代变迁风雨荣辱,叶家经历过起起落落在叶崇劭爷爷的手上又发扬光大,奠定了他们家娱乐大鳄的地位,但遗憾的是叶家人丁单薄,到了叶崇劭这辈也只有兄弟二人,而且叶崇劭还是外室所生,12岁才被叶家接受,可是这孩子也是个异类,死活不进叶家门,竟然跑到欧洲去当了雇佣兵
门从里面打开,负责看守老宅的老佣人揉揉发花的老眼。恭敬的叫了声“二少爷。”
叶崇劭点点头,他示意冷石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缓步走进了祠堂。
叶家祠堂古香古色虽然灵牌累累而立却只显庄重并不阴森,香烛燃烧,烟雾弥漫中徐梅蓬着头发正托着个手帕在大蒲团上嘤嘤而泣。
叶景明身穿黑色正装跪在她母亲身边,脸色凝重,旁边的红木太师椅上坐着他们叶家宗族里的三叔公。
叶崇劭进来后没理会任何人,径直在香案上取了三炷香,凑到一边的蜡烛旁点燃,恭恭敬敬的拜了几拜,把香插在大香炉里。
徐梅等他祭拜完才悲悲切切的对三叔公说:“三叔公,刚才那封信你也看到了,你说他还有什么脸来到先夫的灵位前。”
三叔公沉着一张老鞋拔子脸,人活的年龄大了皮肉松了还长了许许多多的黑点子越发显得面目可憎,但很明显的老头儿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会吓哭小朋友,捋着下颌花白的山羊胡还还觉得自己仪态挺不错。此时他中气不足的说:“崇劭呀。刚才你大嫂给我看了一封信,是你大哥的遗书,里面说是你害死了他。”
叶崇劭一点也不意外,他平静的扫了扫在场的人,一双漆黑碎碎的眸子里隐隐透着光火:“奥?还有这事儿?”
三叔公对他这种轻慢的态度很生气,认为他无视自己的威严。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浑浊老眼勉强睁大,他厉声说:“叶老二,我知道你现在管着叶家谁也奈何不了你,但是人在做天在看,当着叶家众位祖先的面儿,你敢发誓你没加害你大哥吗?”
叶崇劭微微勾下头,眼瞳紧缩嘴角闪过讥讽的笑意:“三叔公,这都什么时代了,您把您的这些老古董收起来自己玩去,我大哥都死了五年了你们才想起要挖坟?既然有证据为什么不去报案?”
叶景明年轻气盛,他嚯的站起来,额角青筋跳了几跳才说:“叶崇劭你欺人太甚,不要以为我们不敢”
叶崇劭觑了他一眼,然后走到灵位前,最后一个就是叶崇光,灵位上有他的照片,温文尔雅的样子和叶崇劭并不像,死的时候他都40多岁了,可是看照片还像个30岁左右的小伙子。
叶崇劭眼睛里的光缩的只成了一个点,这个大哥他一直看不上,但也不是全无感情,毕竟身体里都流着相同的血。慢慢转过身,他又把目光放在叶景明身上,这个侄子他也一直看不上,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这样蠢,蠢得和他父亲一样。
一时间气氛很凝重,叶崇劭站在那儿,即便不说话,举手投足之间也是王者的范儿,这样的气场在肃穆的灵堂里被加倍扩大,因为心怀鬼胎,徐梅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竟然给他冷冷的一眼扫过全都忘了。
看了儿子一眼,徐梅示意他上。
叶景明也怕,但是身为叶家的男子汉,他觉得有必要跟小叔叔讨要这个公道。
可没等他开口叶崇劭轻启薄唇淡淡的说:“三叔公,请你出去,我们家有点私事要说。”
老头儿都快给叶崇劭气的爆血管了,他把沉香木的龙头拐杵在地上咚咚响,气息不匀的说:“反了,反了,你这是反了。”
“冷石,三叔公不舒服,你把他带出去。”叶崇劭扬高声音,久居上位者的霸气展露无疑。
冷石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两个保镖,他们木着一张脸也不管三叔公的嗷嗷叫,连人带椅子就给抬了出去。
眼见现场清净了叶崇劭才说话:“有证据你们就去报案不要在这里和我磨叽,景明,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要长点儿心,胡瑞是什么好东西你也敢和他合作!”
叶崇劭的一句话猛地击中叶景明的心脏,他脸上的血色唰的褪了个干净,张开的嘴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回头看着他妈妈。
徐梅也站了起来,她尖声说:“叶崇劭,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胡瑞当年被我父亲发现利用公司的账目帮人洗黑钱,因为考虑到他和你是亲戚才放了他一马,这些年他在国外成立了皮包公司专门做这些勾当你以为就没人知道吗?你们用这些钱买下星皇的股份,是想让星皇完蛋吗?”
叶景明显然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妈妈,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叶崇劭。
徐梅气的浑身发抖:“叶崇劭,你少血口喷人,我表哥是正当生意人,我可以告你诽谤。“
“好啊,只要你敢把事情抖出去。叶崇光是害过我,但因为他是我的大哥,对于他的儿子和遗孀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们也要有个度,不要逼我。“叶崇劭身后是层层累累的灵位,他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随意搁在桌上,眸光锋锐如刀,寒光湛湛的逼视着他们母子俩个,真像是从地狱来的罗刹。讨沟休圾。
叶景明完全没有了主意,他本就对这个小叔叔从骨子里怕,此时只能看着他妈。
徐梅到底是个女人,此时只有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来,她扑过来伏在了叶崇光的灵位前哭嚎着说:“叶崇光你倒是看看呀,走得那么早留下我们母子被人欺负。”
叶崇劭冷眼看着完全无动于衷,他皱了皱眉对叶景明说:“景明,你是叶家的血脉,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只要你有能力,星皇总裁的位子我也可以让给你,何必联合外人掏空自家的产业。”
叶景明陡然生出一点希望来:“那想蓝呢,我要想蓝你也能给我吗?”
叶景明把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小叔叔冷峻的面孔一下子就腾起怒火,寒如利箭的视线几乎要把叶景明生生刺穿。
“这个不行,你想都别想。”
也许是叶崇劭的态度刺激叶景明,毕竟是叶家的子孙,就算在叶崇劭面前再怂他也是个有脾气的,他冷冷一笑,说:“那就对不住了,如果只有打败你能把想蓝夺回来我愿意一试。”
叶崇劭狭长的眼睛眯起,看紧紧的盯着叶景明,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缓缓收紧又慢慢打开,那种暴戾萧杀的感觉已经膨胀在血液之外。“好,我等着,话到此为止,你们也好自为之,如果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伤害到想蓝,别怪我不客气!”
叶崇劭转身就走,他觉得他能做的都做到了,可是叶景明又步入他爸爸的后尘,任由徐梅这个女人摆布,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叶崇光父子的克星。
忽然,叶景明冲着他的背影喊:“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霸住想蓝不放,你不是有未婚妻吗?”
叶崇劭步子一滞,他回头,眸光在烛火里忽明忽暗,那层暴戾终于跃上眼角眉梢化为杀人的利剑,吐出一口气他凉凉一笑:“这个你该问问你妈妈,难道她不知道答案吗?”
说完,他也不等徐梅的答案大步外门走,随着大门吱嘎一声被打开,如金子般的阳光细细碎碎洒在他的侧脸上,他眯起眼睛看天空,天水洗过的蓝,几缕云彩慢悠悠的棉絮似的飘荡,他嘘出一口气,即便不惧怕黑暗,也是觉得光明真好。
等叶崇劭走远叶景明才过去扶住徐梅,他问:“妈,叶崇劭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徐梅目光闪烁,“傻孩子,你听不出他这是在离间我们母子,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苏想蓝那丫头长得像珞珞呗,你可要长点心儿,我们眼看着就能掌握着全局,他这也是黔驴技穷了才说这些来吓唬我们的。”
叶景明还是很丧气,“可是付西蓉根本就不是个好控制的人,我都怕她把我们也算计进去。”
徐梅咬着牙一张脸越发狰狞:“你放心,只要有个苏想蓝她就不可能顺利的嫁给叶崇劭,更何况?”
叶景明等着母亲说下去,谁知道徐梅却卖了个关子,生生打住不再往下说。
叶崇劭从叶家老宅出来心情似乎好了点,他对冷石说:“去樱园,好久没见到知知了。”
知知一点都不欢迎他这个老爸的到来。
王妈妈打开门,对正在沙发上抱着小熊看电视的知知说:“知知,你看谁来了?”
知知把小嘴儿一扭,很不屑的说:“你怎么就自己一个人,我妈妈呢?”
叶崇劭以为一进门儿小家伙就会扑上来抱住他缠着问东问西,可是这丫头还没养大呢就可是嫌弃他这个老爸了,真不是一般的伤感。
叶崇劭走到她旁边坐下,摸着她一头的乱发说:“怎么没梳头,来,爸爸给你扎辫子。”
“我不要!”小家伙儿把头一扭,很酷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叶崇劭沉下脸:“怎么不乖了?”
“那你乖能把妈妈给我带来吗?”
从进门开始小家伙一直在提想蓝,叶崇劭有点摸不着情况。
王妈妈赶紧解释:“知知在电视上看到了苏小姐拍的牛奶广告,一早上都在闹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