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那日天霁初晴苏芩终于成功进驻陆霁斐的书房但这也仅限于陆疯狗在的时候。
“不放这搬那。”
苏芩颤着一双小细腿站在陆霁斐身边指挥着青山将自己的小书桌摆在陆霁斐那张大红木书桌的边上。然后扶着门框使劲敲了敲她的小细腰。
这厮也不悠着点真当她的腰是铁打的,差点给她掰折了。
青山按照吩咐,将苏芩的雕花木小书桌放到陆霁斐那张大红木书桌的边上。一大一小齐齐贴着,就跟大人和小孩似的。
陆霁斐伸手,指腹触了触苏芩的小书桌嗤笑一声道:“谁家的书桌跟你似得偏要在桌面上雕芦苇,坑坑洼洼、参差不齐的哪里还能写字。”
“我喜欢你管不着。”苏芩挥开陆霁斐的手小心翼翼用手里的绣帕擦了擦小书桌然后抬手指向书房前头的那道槅扇“这槅扇太难看了,怎么黑乎乎的眼睛都要看坏了。我要用五色纱糊了,再覆一层彩绫做成明透窗纱。”
青山面露犹豫的看向陆霁斐陆霁斐微颔首。
青山立刻与苏芩点头哈腰的应“是”。
“还有这处,我要放一架玻璃大镜。”苏芩在书房后头的两层纱橱锦槅间窜来窜去,觉得这地方真是莫名其妙。好好的隔什么纱橱锦槅呀。
陆霁斐抬手,一把按住人,掐着她的细胳膊把人拖出来。
“这处不能动。”
“为什么?”苏芩噘嘴。
“不为什么。”陆霁斐面无表情的说完,抬手将人拉回去,按到小书桌前做好。
苏芩咬着蔻色指尖,一双水雾双眸乱转。
祖父说,男人最喜欢藏东西的地方,必是书房。这陆疯狗不让她动那两层纱橱锦槅,指不定里头藏着什么好东西呢。
这样想着,苏芩便安静下来,侧眸看到青山搬了一摞奏折,置在红木书桌上。
陆霁斐撩袍而坐,执紫毫笔开始批奏折。
如今陆霁斐独手遮天,将大臣的“奏章”,阁臣的“票拟”,皇帝的“批红”,一手操控,因此在陆府内看到区区一摞奏折还算小事,怕有哪一日,苏芩还能看到这厮在陆府里头开早朝会呢。
正是巳时三刻,苏芩百无聊赖的靠在垫着灰鼠皮褥的雕漆椅上,暗咽了咽口水。
好想吃东西呀……虽这样想,但苏芩的胆子还没大到在这只疯狗的眼皮子底下犯事。
书房外,蒹葭捧着雕漆嵌花双鹰漆盘进来,上头置一把乌银洋錾自斟壶和两只什锦珐琅杯。
苏芩撑着下颚靠在小书桌上,蒹葭垂着脑袋,将香茶斟满什锦珐琅杯,分别递与苏芩和陆霁斐。动作时不由自主的往内蜷缩了一下自己的十指,意图藏下那些平整的指甲。
苏芩不在意的掀了掀眼皮,换了个姿势,露出自己那双涂着蔻色指甲的手。
苏芩生的美,那指甲被染了色,贴在下颚肌肤上,不仅衬得一双玉手白若凝脂,更衬得一头青丝乌黑油亮。
蒹葭错眸瞧一眼,更将手往里藏了藏。她虽是丫鬟,但也只做些端茶倒水的小事,双手不似柔荑却也好看。不过自碰到了苏芩,不管比哪样,皆是差上不止一星半点。
今年新出的白茶,嫩芽在滚水中舒卷开身体,沁出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淡香。如丝如缕,如雾如云。
苏芩素手执茶,声音娇软道:“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苏芩的嗓子很好听,说到后头,她竟盈盈唱起来,那娇软软的媚语勾着甜腻尾音,婉转如绵糖,又似青山薄雾,捉不住,看不透,让人心痒痒。
男人执笔的动作一顿,面前奏折就出现一道划痕。瞬时,男人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原本因着有这么一个娇软软的小姑娘在,陆霁斐已看不下这些枯燥乏味的奏折,只勉强定心神,囫囵批注了几本,却不想这小姑娘越发不安分,竟还唱起了小调来。
陆霁斐初开荤,每日里上朝回府,魂牵梦萦的总是这个小姑娘,他已极力克制自己,谁曾想,他不去寻她,这小东西竟来招他。陆霁斐不自禁想,若这小调带上软绵绵的哭腔,被撞得支离破碎时,该是何等美妙。
那头,苏芩唱完,笑眯眯的看向蒹葭,“这是卢仝所作诗词,名唤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你听过吗?”
蒹葭自然没听过,因为她不识字。
暗暗攥紧手里的雕漆嵌花双鹰漆盘,蒹葭在苏芩面前,相形见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