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43 章(1 / 2)吾家艳妾首页

青瑶瓜皮上凝着红瓤黑籽切成小片摆置在白玉盘内。

苏芩坐在实木圆凳上怀里搂着半个大西瓜用圆形小勺从中间挖出一颗西瓜球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

小姑娘上头穿一件银红衫子下头却是一条绿裙并着腿儿坐在那里,小嘴鼓囊囊的嚼着西瓜肉,活像颗干瘪瘪的小西瓜。

“你是怎么想到往粮食里头塞沙子的?”苏芩一边吃西瓜一边跟陆霁斐说话,小脑袋上下点,两头忙。

陆霁斐摇着竹骨纸面宫扇斜靠在凉榻上架着一双大长腿,声音懒散道:“若我说那沙子不是我放的姀姀可信?”

苏芩一口西瓜鼓在嘴里“咕噜”一声咽下去小嗓子尖尖的嚎起来“不是你放的?那是谁放的……咳咳咳……”

吃的太急,苏芩咳嗽起来她着急忙慌的把西瓜中间那块用勺子舀完了,然后将空了一块的西瓜帽递给陆霁斐双眸亮晶晶的道:“给你吃。”

陆霁斐低头看一眼那西瓜朝一旁的茶案抬了抬下颚。

苏芩噘嘴,把西瓜放到茶案上,然后一口吃掉勺子里剩下的那最后一块西瓜肉。

“你刚才说,那粮食里头的沙子不是你放的?那就是说,有人在陷害你?”

“嗯。”陆霁斐懒洋洋的应一句。

“谁这么不要命呀?”小姑娘凑过头去,一双黑乌乌的大眼睛落到陆霁斐脸上。

男人“唰”的一下打开竹骨纸面宫扇,隔开苏芩那张尚沾着西瓜汁水的脸道:“姀姀这般聪明,自然能猜到。”

苏芩蹙眉想了想,想起今日带着一众大小官员来陆府兴师问罪的夏达,黯淡了眼眸。

她用绣帕擦了擦手,然后又使劲搓了搓。手上黏腻腻的沾着西瓜水,苏芩擦不干净,更加用力。

陆霁斐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捏在掌心,声音清冷道:“擦不干净就去洗。”

“……哦。”苏芩蔫耷着脑袋,转身出了耳房。

屋外,月华如水,苏芩静站了一会子,然后提裙,走入房廊,往垂花门的方向去。

“姑娘?”绿芜端着茶水,远远看到苏芩,“都怎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夏府。”

当苏芩赶到夏府的时候,已是亥时。

她坐在明厅内,身旁是一盏凉茶,上头飘着干桂花,香甜的桂花味弥散开来,裹挟着沁人的苦茶味。

“姀姀。”夏达急匆匆过来,衣衫不整的显然是刚刚起身。

苏芩坐在雕漆椅上,看一眼夏达,声音轻细道:“惟仲哥哥。”

“姀姀……”觉出苏芩神色不对,夏达顿在明厅门口,怔怔的站着,没有进去。

苏芩起身,一步步的走到夏达面前,娇艳小脸上浸着一层寒意。“惟仲哥哥,你随祖父数年,是祖父最得意的弟子,祖父常告诫于你,让你心系百姓,你还记得祖父说过什么吗?”

夏达嗫嚅着唇瓣,面色惨白,良久后才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政之行,在顺民心政之废,在逆民心。民恶忧劳,我佚逸之民恶贫贱,我富贵之民恶危难,我存安之民恶灭绝,我生育之。”

夏达拱手,朝前一拜,深深鞠躬,嗓音干哑道:“是为,为民请命。”

“那惟仲哥哥如今,在做什么呢?”苏芩哑着嗓子,说话时红了眼,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夏达,想起往日里那个憨厚儒雅的惟仲哥哥,只觉心如刀绞。

“若祖父知道惟仲哥哥所作所为,在九泉之下,都会寒了心的。”

夏达保持着作揖的姿势,一动不动。他感觉眼眶发热,心中愧疚难当,有一滴泪水砸在地上,在青石砖面的印出浅显一点圆形痕迹。

“惟仲哥哥,我如今尚唤你一句哥哥,王权富贵,如虚妄浮云,你便是攥在了手里又如何呢?不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

“姀姀,你不懂。”夏达哽咽着嗓子,终于直起身,却不敢看苏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所以,”苏芩冷笑一声,开门见山道:“今日那赈灾粮食里头的沙子,是你放的?”

夏达面色大变,抖着唇瓣,攥紧了手。

看到夏达的表情,苏芩一瞬了然。她仰头,看向天中弯月,声音清灵,如飘如渺,“惟仲哥哥,我敬祖父,畏祖父,爱祖父,是因为他敬民,畏民,爱民,一辈子都在为民请命……”

“可是姀姀,你难道没有想过吗?如果苏老不是因为太心系于这些庸民,哪里会如此早逝!”夏达霍然打断苏芩的话,语气激动,双眸赤红。

苏芩侧眸,看向夏达,神色平淡。“惟仲哥哥,祖父常跟我说: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他为官,便是为民,死了又何妨。人活一辈子,总要有点执念。”

苏龚是了不起的,他沉浮官场数十年,入文渊阁,任首辅,却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姀姀,我承认,苏老是个好官。可我,也有我的执念。”夏达直视苏芩,双眸饱含情意。

苏芩一愣,没想到夏达对她竟是这种心思。

“惟仲哥哥,你好自为之吧。”

苏芩话罢,径直离开。

已到夜半子时,苏芩坐在青绸马车内,听到外头的打更声。一慢两快,声音震耳。

“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芩掀开半幅马车帘子往外一瞧,打更的两人凑在一处,着马褂,提灯笼,一人手拿锣,一人手拿梆,沿街鸣锣。

苏芩眼盯着,不自觉黯然神伤。若她并未生在富贵家,而是普普通通一小户,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烦忧了。

……

苏芩回到陆府,书房内尚点着一盏灯。

她站在槅扇前,透过明透窗纱往里头看。男人坐在红木书桌后,撑着下颚,手执狼毫笔,正在批奏折。眉目如山,垂着脸,面色半暗不明,却透出一股子霞姿月韵的俊美清雅之态。那张白皙俊挺的面容印在氤氲灯色,好看的令人咋舌。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人人都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奸佞臣子,居然才是那个为民请命的。

“回来了就进来。”

书房内传出男人的声音,苏芩一愣,低着小脑袋,慢吞吞的挪进去。

陆霁斐扔下手里的狼毫笔,搭起长腿,靠在太师椅上,幽暗目光落到苏芩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嗤笑一声道:“深更半夜的才归府,可真是不将我这位爷,放在眼里呀。”

苏芩抬眸,心虚的看一眼陆霁斐。

现在确实已经很晚了。

“我,我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苏芩抿唇,坐到自己的小书桌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