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央,红艺坊传来的曲子到了高·潮。月光与灯光打在湖面上,双桨划的地方泛着粼粼红光。 月色下的嘉鸿湖落在尚卿眼中,有一种缥缈朦胧的美感。美则美矣,却透着丝虚无。晚风吹过,似有似无地。虽已是八月,但此刻的风还是夹杂着几丝燥热。 她矗立在船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望湖望天望月,心中好似有股压抑的感觉。 他说:自然,此生只认自家娘子; 他说:该认的我自然会认,无需外人说道; 他说…… 他说的话,暧昧模糊,对船夫口中的误会不置可否。可越是这样的话,尚卿的心中就越是压抑。 楚澜好几次掩唇的动作都让尚卿愣了神。她看着他,面上表情僵硬片刻又恢复原状。 那一刻她觉得这一世的自己和楚澜之间隔着一层膜。楚澜不知道这样东西的存在,但她傅尚卿却是很清楚,就如同一根梁木刺在眼里。 楚澜的样子在她眼里,陌生又熟悉。她可以很轻易地猜到,掩唇动作下的笑,是真切的、诚挚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甚至知道一些,或许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习惯。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落泪,是因为身为女子的她向往那种夫妇琴瑟和鸣的生活。她自己几乎也要这样以为——单纯的向往便能得到美满的结局。可事实告诉她,并不是! 今生,没有人再会知道楚澜曾娶尚卿为妻! 尚卿深呼口气,转身,却发现楚澜就站在她身后,毫无防备地与他打了个照面。她有些无措地后退,可自己就在船的边缘…… 等反应过来时,一只脚已经悬空,身子朝湖里栽去。 “噗通~”一声,又是“噗通”一声。船头的动静很大,秀玲、风晓和船夫这才意识到,尚卿落水了,而那位公子接着跳水救人。 傅尚卿落水时,楚澜的目光里满是错愕。 那时,晚风摇摆着他的衣袍,他负手而立,离尚卿不过咫尺。事实上,尚卿后退的步子踏空,楚澜完全能伸出手去拉她一把,但他没有。 红光映在楚澜脸庞上,表情晦涩莫名。他深呼一口气后,又潜入水中,就着尚卿落水的地方往下潜去,然而并没有找到她。 船上,秀玲不会凫水,也知尚卿是个旱鸭子,一时竟慌了神。 时间离尚卿落水已过了好一会,船夫本以为小相公立即跳水,那小娘子应该很快就会被救上来,但是到现在都不见她在湖面冒个头。船夫也慌了,二话不说也跳下去救人。 秀玲频繁地绕船走动,此时的她已经急哭了,不停地朝湖里呼喊尚卿,也终于意识到尚卿之前的不对劲。她自船夫训起那位公子开始,就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落泪之后更是神情微妙。 楚澜以尚卿落水的地方为中心,向四周游去。他在水中强行睁开眼睛,湖水灌得眼睛发涨,隔着层湖水,于朦胧之中,似乎看到了前方的一团黑影。 不做它想,楚澜快速游过去,果然是傅尚卿! 他抱起尚卿,往上朝水面游去。他搂着她的腰,单手凫水往上游。在冒出水面时,似乎有东西从她衣袍襟口处掉落,是个瓷瓶。 那是个去了塞口的瓷瓶,和那日疯马事件时的一般无二。 楚澜的瞳孔微缩,眼里那团浓郁的黑色迅速聚集起来,堪比黑夜! 他的心脏突然发紧,似乎有些东西自己无力抓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指尖流失。他用手拨正尚卿偏到一边的脑袋,有些颤抖,却不料此时的她突然睁开眼睛。 尚卿转过了头,而楚澜的手此时就变成了好像是要戳她脖子。接着便是尚卿的挣扎,她努力想挣开楚澜的束缚。 楚澜的手依旧有些颤抖,他眼中浓郁的黑色更加深沉。他抱紧尚卿,手上的劲用力再用力, 碾压、磨碎,那是楚澜当时唯一的想法。 浮上水面的位置里离船不远,楚澜抱着尚卿往船的方向游去,可这时尚卿挣扎地愈发厉害。 “楚澜,你他娘放开!” “……淑妃在宫里。” “王八羔子,放手!” 一时无言,他睨了尚卿一眼,不懂她的情绪为何如此激动。 良久,“你要再说话,我就劈下去。” 他另一只手袭向尚卿后颈,又在半空中停下。 尚卿愣了会,转瞬又剧烈挣扎起来。 “有种就劈!你他娘的个王……” 似乎安静了下来。 楚澜收回劈下地手掌,脸上的神情紧绷,那双眸子几乎要化为黑暗。 秀玲见到楚澜,哭喊着嗓子让他快上来。楚澜上船,把尚卿安放下。而秀玲此时却忽然使劲,将他推开,然后开始查看尚卿有无损伤。 可任她如何大幅度的动作,尚卿都不见反应。 “尚卿她……”秀玲再次红了眼睛,伸手欲探尚卿的鼻息。 他沉默地解下自己的衣袍,准备裹住尚卿因浸水露出的玲珑身段,却不料秀玲猛地将自己推开。她吼道:“尚卿怎么可能死!” 楚澜继续手中的动作,转而又从袖口抖出一个玉瓶,放在尚卿鼻间。道:“若明早还不醒,就拿这个给她喝了。” 他手握玉瓶,捏紧又松开,最终还是递给了秀玲。此玉瓶比较特殊,若仔细看,就会发现瓶底的不同之处。 而秀玲顿感尴尬,她以为楚澜是要用外袍代替白布,遮住尚卿的脸…… 她松了口气。但接下来,却被楚澜淬了冰的眼神吓得不敢说话,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东西后,就一直躲在风晓身后,也不再管楚澜怎样、或会怎样尚卿。 这时船夫也上了船,恰好看到小相公将小娘子抱在怀里。他摸了把脸上的水,甚感欣慰道:“小相公最好是一直这样保持下去,也不枉我对自家夫人的交代。” 船夫似乎很愁心,“这一身湿漉漉地回去,又得挨一顿臭骂了。其实夫人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合我的心意。小相公你以后可要学着我,多忍耐点。” 楚澜怀中的尚卿面容姣好,此时闭着眼,显得尤为安静、柔和。他忽然抬头,扯起一丝笑容朝船夫道好。 可再低头看尚卿时,却发现了她眼角的水珠,一滴又一滴。她在哭…… 他细心地将泪珠拭去,呼吸突然有点闷,心中的情绪霎时变得复杂。 少时栽种的红梅开得正艳,可如今却开出了白梅,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