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日,陆国公府续弦主母苛待继子的传闻就在大街小巷游走开了。 有愤慨者,有怜悯者,更多还是看好戏的。 没过多久便传出王氏已被陆国公休弃的流言,但是真是假谁也不清楚。 这一趟赴宴收获颇丰,沈绮仙心满意足地随爹娘回了家,安安心心地当了半个月沈家三小姐。 可没安生几日又听说沈昱畅、沈昱韬两兄弟闯祸了,还将他们的爹气得不轻。 那日晌午沈绮仙恰好去正厅同祖母用膳,路过沈焦的院子便听一阵凄厉的惨叫和噼里啪啦的抽打声,捎带着还有梁氏心痛的哭嚎声。 沈绮仙午膳也不吃了,径直走入沈焦的院内,却见她爹正举着一根拇指粗的藤条下狠手往两个哥哥身上抽,而她娘被她爹的侍从拦着,只能在一旁哭求。 此情此景上辈子何曾出现过? 沈绮仙想也不想便冲上去抱住了沈焦双腿:“爹,哥哥们犯了什么错?你为何要这样打他们?” 沈焦额上暴起的青筋因她的到来而略微平复下来,高高举起的藤条也暂时搁置下去。 “仙仙怎么来了?你两个哥哥闯了祸,爹正教训他们呢,仙仙先去祖母那处用饭,一会儿爹再来陪你。”沈焦柔声细语对她道。 沈绮仙却执拗地摇头:“爹,哥哥们是不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 沈焦叹息一声:“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只是……”只是什么却又不说了。 沈绮仙立即追问:“既然不是什么大错,那您为何不顾及自己身体大动肝火?而且连娘都不顾了……” 她说完,父子几人同时看向一旁的梁氏,见其泪眼婆娑、发鬓微松,望着两兄弟既是心疼又是担忧。 “老爷,别打孩子了,是妾身没教好。” 沈焦皱了皱眉,无可奈何道:“妙音你这又是何必呢,平素里你从来不在我面前自称妾身,怎么今日我教训教训孩子,你便同我如此生分了!” 梁氏不去瞧她,只盯着两个儿子看:“老爷大发雷霆全然不顾他人感受,妾身今后再也不敢在您面前造次了。” 这一听便是赌气的话,沈焦本就怒火中烧,现下愈发愁郁了……但又不好将火发到妻子头上,索性就抓住沈绮仙这根救命稻草。 “仙仙,你去劝劝你娘,慈母多败儿啊,你两个哥哥这回是不打不行了。” 沈绮仙连连点头:“好,不过爹你得先跟我说清楚,哥哥们到底犯了什么错。” 沈焦这才耐心道来,原来是沈家两兄弟在太学府里伙同几个纨绔子弟欺负一个同窗,被余太傅抓了现行,这等行径当然是十分恶劣的,以沈焦为首的几个学子的父亲都被余太傅叫来交流了一番。 余太傅在朝中德高望重,也不管算你是参政知事还是什么左丞右丞,但凡犯了错的都是一通训斥,沈焦被“教子无方”四个字批得老脸通红、颜面难存。 他早知晓自己两个儿子贪玩好耍、不学无术,但没想到竟如此恶劣,回府之后自然大发雷霆,将两个逆子捆起来想好好教训,却奈何妻子阻挠,倒弄得他里外不是人了。 沈焦说的这些沈绮仙倒不是很惊讶,她最震惊的在于,沈家两兄弟欺负的对象竟然是当日陆府的陆锦焱…… 陆锦焱居然提前入太学府了?! 可在原书中他明明是被穿越之后,作了一首诗被陆国公赏识,而后才送到太学府去的。 现如今陆锦焱竟然提前入学,是因为她改变了故事情节,还是因为陆锦焱已经被穿越者所取代? 沈绮仙有些不敢细思,目前她决定还是解决了自家的事再论其他。 看向跪伏在地的两个兄长,锦衣华服已被打得破开了口子,渗出鲜红的血来,即便觉得他们活该被揍一顿,却还是因骨肉亲情而生出怜悯之心来。 “爹,哥哥们虽然犯了大错,但您也别将他们罚得太狠了,若是打得下不了床,他们还如何去陆国公府向那个公子赔礼道歉呢?” 沈焦愣了愣,他倒是忘了这茬,立即去查看那两兄弟的伤情,发觉他二人看起来虽然惨烈,但精气神还算足,这才松下一口气。 然生性冲动的沈昱畅却是不干了,大嚷道:“爹您还是打我吧!我才不去国公府丢那个脸呢!” 此话一出,别说是沈焦,就连沈绮仙都被他气得险些七窍生烟。 “你这逆子!欺负同窗时怎么不觉得丢脸?你爹被余太傅请去训斥时怎么不觉得丢脸?好,如今让你去登门道歉了,你却要脸了?教出你这样的儿子,我真是愧对列祖列宗啊……” 沈焦气得捶胸顿足,一口气提上来,卡在喉头久咳不止。 这大动静把其余四人都给吓着了,连忙上去将沈焦扶到椅上,又遣了下人去叫大夫。 沈焦连喘两下,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一口棕黄的浓痰从他喉中卡出来,把沈家四母子都给吓坏了。 待他平复下来,梁氏早已哭得双眼红肿如核。 “你们别慌,不过是寻常热症,我服几味止咳药便可。”沈焦如此安慰道。 在场几人都未发觉,沈绮仙小脸煞白,望着地上一摊黄痰怔怔出神。 上辈子她爹身陷囹圄时,她曾向陆锦焱求得一次探监的机会。 那时沈焦已经病入膏肓,面色蜡黄、浑身上下不见好肉。且说不了两句话便要咳嗽,喉咙像是破了的锣一般沙哑刺耳。 那时沈焦咳出的痰便像是现在这样的,且还更加严重,完全成了血痰。 她当时只以为她爹是在牢中染上的绝症,但如今看来,这病却是一直都潜藏在沈焦体内的…… 可原书中丝毫没提起过她爹得过什么病症啊…… 沈绮仙顿觉陈晓涓还隐瞒着她许多事情,心下鼓跳如雷难以平静。 等了没多久,大夫就来了。看诊半响却道是寻常的热症,开了几服药便走了。 全家人都以为只是虚惊一场,沈昱畅二人犯错的事也因此揭过,唯有沈绮仙心事重重回到自己院内,将门反锁起来,才摸出藏在床下的手机。 照旧按了‘紧急呼叫’给陈晓涓打过去,这次很快就有回声,然却不是陈晓涓的声音,只听那头毫无感情道——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什么意思???”沈绮仙纳闷地挂了电话,片刻又拨过去,却还是得到了相同的回应。 虽然不懂这句‘停机’是什么意思,但沈绮仙还是大概能猜到,她是无法跟陈晓涓千里传音了。 不消片刻,立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陈晓涓必然是因为隐瞒了什么秘密,怕她报复,所以偷偷毁掉手机,切断了和她的联系! 想到此处,沈绮仙微眯眼,若此时陈晓涓出现在她眼前,她一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如此打算着,她又不甘心地再次打开手机。 看着信号格上的那个红叉,气馁不已。按陈晓涓所说,她这个时代是没有网络和信号的,所以她教给她的那些用手机搜索资料的技能完全无法实施。 唯有再次穿越到陈晓涓的时代,才能拥有网络和信号。 沈绮仙躺回床上,闭目冥思片刻,忽地脑中灵光一闪,坐起身来。 “哎?我重回靳朝时是将年份调到了天启年,那如果我再将年份调回陈晓涓的年代,是否就能穿越到她身边去?” 越是细思,越是觉得此计可行。她立即解锁了手机,点进日历详情里。 陈晓涓有在手机里记随笔的习惯,沈绮仙曾无意瞄了两眼,如果没猜错,那最新落款处的年份就应该正好对应陈晓涓所处的年代。 没有丝毫犹疑地,沈绮仙在手机上输入了2018年某月某日的日期,点下修改。 下一刻眼前事物便逐渐模糊起来,熟悉的分裂感骤然而至…… 待她再看清眼前事物时已身处别处…… 头顶上的‘风车’仍咻咻转着,桌面上的废纸也呼啦啦到处乱飞。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屋子里还有一人。 她咧着嘴,大喇喇地躺在床上酣然入睡。 不是那个可恶的写书人陈晓涓又是谁?! 沈绮邪气地勾了勾嘴角,缓缓朝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