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阶而上,薄肩渗出些许汗意,竟也不觉得冷了。
温缈眼中收敛着美景,耳中却突然有一阵琵琶声入耳。
那声音玉盘走珠,流利顺畅。
清脆时如小溪泠泠,浑厚时如隔窗闷雷,急切时如雨打芭蕉,舒缓时如绵绵细雨,激烈时如金戈铁马,而委婉时又如新房戏语。
在这铮铮乐音中,温缈竟然感触良多。
她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只见竹林深处,一座茅草小屋显现出来,它四周用攀上常青藤的篱笆围出一个小院子,院里似是还种了菜,只是此时被白雪覆盖也看不真切。
而茅屋的门前,有一女子正怀抱琵琶,坐在木椅上弹奏。
女子云鬓高髻,木簪挽发,指若青葱润泽,貌若秋月春花,半抱弦琴,长音和着雨声滴答铮然作响,珠落玉盘也不及其万分之一清脆。
温缈仿佛也陷入了琵琶声中,随着那琵琶音的转弦换调,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跟随闪现。
有狂风急雨下金戈铁骑踏碎山河的悲壮感,也有风花雪月邂逅云烟的朦胧感,更有家国离散再难遇你的绵绵情意……
听着听着,温缈眼角有些湿润。这样感伤的琵琶音,温缈是听不得的,她转身欲离开,却在抬头移步的瞬间看见不远处的小丘上站着一个笔直颀长的人影。
瞧着身形,是个郎君。
那郎君撑着一柄杏色的油纸伞,他伞打的低,让人看不清真容,可是他站在烟雨中,却令人有一种俯首称臣的感觉。
这样的郎君,高贵优雅,矜贵自持,他一手撑伞,另一只手垂在大氅身侧,映着鹅黄色的大氅,宛如名士谪仙,不染世俗。
那大氅上针线细密的绣着一只凤凰,它引颈高鸣,似是要冲破世俗牢笼的束缚。
温缈宛如一个旁观者看着茅屋里的女子和小丘上的郎君,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都说旁观者清,她瞧着倒也不尽然。
这两人都做着自己的事,仿佛已经到了忘我的地步,竟一个人也没注意到正注视着他们的温缈。
温缈也没细想,又站着看了一会儿,见时辰差不多了,就折返回了凉亭那边。
在她走后不久,郎君轻轻抬高油纸伞,露出隽秀妍丽的侧脸,他眼挑桃花,在眼尾勾勒出淡淡的晕红,鼻翘唇薄,棱角分明,看着茅屋里弹琵琶的女子,眸中溢满深情和思念。
“娇奴……”
……
春山院。
不喜倚着门槛,正打瞌睡。
有推门而入的吱呀声,不喜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却见进来的是谢家的老太爷。
不喜慌慌张张的就要找地方藏,可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谢家小厮的装扮,顿时就不慌了,他现在有光明正大站在人前的资格,不必再躲躲藏藏了。
“六公子呢?”放下雨伞靠在廊柱上,谢老太爷见陆帷似乎不在院子里,开口询问着不喜。
不喜一时哑口,他应该怎么回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