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北城某公寓。 屋内混乱一片,门前的地板上堆着一堆外卖盒。主卧内,一台电脑微微的闪着,趴在电脑桌前的人‘嗯’了一声,眯着眼转醒。 眼前模糊一片,于汝揉了揉眼,好半晌才看清眼前的情况。只见屋内窗帘拉的实实的,只从细细的间缝里投射出微弱的光芒。 于汝伸出右手挡在眼前,阳光刺的她眼生疼。脑子也昏沉沉的。 她揉着头舒展了几下身体,骨头随之发出‘咯吱’几声。女人咬着牙撑着桌面竭力想站起来,腿却一软,于汝本能地拽着窗帘边沿“砰”地摔倒在地。 “啊~” 疼死了。 于汝拧着脸揉了揉手肘,下一秒却在看到眼前的事物时愣住了。 此时热烈的阳光已将整个房间照亮,黑白的壁纸,单人床,书架,吊灯...... 平常而陌生。 怎么回事?她记得她—— 于汝心里打颤,整个身体蜷缩在地上。不可能,不可能,她不可能还在那个地方,她记得——她死了。 是的,她死了。 豆大的汗从额头滴下,屋内一片寂静。她还记得冰冷的利刃划在肚上的感觉,她撕心裂肺地疼却叫不出声,余光里是一片赤血的红。 耳边是那个持刀的人的笑声,意识的最后,她只能模糊地看见一旁的手术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 那她呢? 于汝摸了下额头上的冷汗,看了下四周,是个陌生的地方,和那个阴森的地方一点也不一样。 她缓慢地走至墙边把灯打开,闭着眼缓了缓。 大脑空白了一会,便想起来了所有的事。几秒后,于汝脸色怪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手掌下的躯体骨头明显,如同骷髅一般。 脑中突闪过一个念头,她快步走进浴室,看着镜面里的那个人,手无力地支在洗脸池边。 片刻后,镜子里的人沉沉地笑了。 女人伸出手隔着微小的距离,似有似无地划着镜面。 镜子里的这张脸,她不认识! 有那么一刹那,于汝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光怪陆离、荒诞的梦,她没有死,她没有被绑架也没有遭遇那些可怕的事,她还是乖巧地待在家,等待着那个人回家。 于汝拧开水龙头,憋着气将脸浸在水里直到呼吸困难才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个狼狈的人。 这张脸她不认识。这具身体也瘦弱的可怜。 于汝记得大学时,她有段时间酷爱重生文,总跟苏雪说,我要重生,就重生成男人,非得迷死你不可。 可惜了不是,她还是个女人。 于汝想着,愈发笑的厉害,整个浴室充斥着沙哑沉重的笑声,显得有点诡异。 最后笑声变成了咳嗽声,满室的诡异才被打破。 怪力乱神,怪力乱神! 她活了,她没死,她没死! 爸妈,于汝想到这,有点手慌脚乱,她还是不明白现在的状况,她得看日历。 不管嗓子处的咽疼,于汝快速地跑到电脑边,看了下日期,一八年四月十六。 她记得她是去年十一月十一那天被绑架的,也就是说,才半年,不是几十年。 于汝内心是活着的极度狂喜,转念间,却是对父母的担心,爸妈的身体,不行,她必须去找他们。不管怎样的匪夷所思,她都要去找他们,告诉他们。 于汝在屋内翻了翻,找到了这个身体的证件。 于水?孤儿,二十六岁,比自己大一点。看了眼地址,是北城人。 于汝捂着脸瘫坐在沙发上,眼眶涩涩的。 谁能想到这种幸运会被自己遇上? 遍地的书籍,大多都是计算机类的。于汝想着刚才在镜面里看到的脸,发型,看来这个人是个宅女,一切都乱糟糟的。 喉咙处还有道老旧的疤痕,看样子应该是很小的时候留下的。 可是这张脸,于汝伸手摸了摸,她觉得好像似曾相识。 可是,记忆中又分明没有这个人。 或许,在哪里遇到的呢? 有那么一瞬,于汝觉得自己要想起来了,抓着那条线往前走,一直走,眼看到了尽头,那条线却猛地一下子绷断了。 大脑再次乱成一团。 她垂头丧气地倒在沙发上,几秒后却像个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 于汝连衣服都没换,只拿毛巾揉了下脸。慌忙拿着手机钥匙还有几张零钱出门了。 到路边慌忙拦了辆出租车,关上车门,急声道:“师傅,到平西路馨雅苑。” 出租车师傅被这粗重的女声怔了下,而后笑问道:“小姑娘,你这头发都没梳,急着去哪呢。” “大叔,麻烦您快点,我家里有急事。” 于汝看着窗外一闪即逝的风景,往事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回放。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官远棠,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那一天,她就已经看明白了,现在想起他,也恍如隔世般。那样一个俊逸优秀的人,现在想来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罢了。 她曾爱了六年,本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雾明,得到的却不过是结婚纪念日的一个笑话,死的那一刻,她没有想起官远棠,意识中只想着父母没了她怎么办? 于汝不恨官远棠,她此刻甚至觉得恶心。 恶心自己,曾经那么一个自持的人,没想到却也奋不顾身地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人。 明知他不爱她,在他突然求婚时,看不到他毫无温情的眼,还抱着那一丝丝希望嫁给他。 可笑至极! 如果她还是于汝,她会怪官远棠,说不定还会恨他,为了他做的所有的事。 但是现在,死过一次,尝到那种大悲大喜的滋味,她真的没有力气去做那些事。恨他?算了,他也不过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虫罢了! 于汝现在只想找到父母,带着他们搬回老家。再跟苏雪联络一下。然后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她也不知道这条命,老天什么时候会收回去。 她只想珍惜眼前罢了。 “大叔,我其实才从国外回来,这半年来,北城有没有什么事发生呀?”于汝探着头问司机。 “这半年啊,到没啥事。半年前倒是有件大事。就官家,你是北城本地人吗?”司机说着就微微偏过头看向她问了句。 “是,听说过官家,怎么了?” 司机望着前方的红绿灯,叹了口气道:“唉,官家少爷几年前娶得那个少奶奶半年前暴尸荒野,大下雪天的被人从林子里发现了,你不知道呀,我听人说,那样子是真惨。” 暴尸荒野,林子,于汝的双腿禁不住抖了起来,仿佛又是那个夜晚,那个人,于汝攥着双手打住回想,问道:“那找到凶手了没?” “唉,就是没有,你说这官家财大势大,怎么就连个连环杀人凶手都抓不住。” 于汝脸色一变,随即问道:“连环杀人凶手?” “是呀,都是大家传说的,听说专挑孕妇下手呢。” 于汝一听却是尖叫起来,刺耳的尖叫声显得十分怪异,“孕妇?!” “是呀,猪狗不如的东西。小姑娘,这年头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点啊。”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记得她没怀孕,她明明记得每回官远棠碰她安全措施都做的很好,他不想给她孩子,怎么可能! 于汝摇着头,本能地不愿相信,手却不由自主地颤巍巍摸上自己的小腹,一瞬间心疼缩的厉害。 “汝汝,等远棠回来,让他带你去医院查查,说不定——” “妈,没有的事。我们暂时没打算要孩子。” 那时,她只认为是自己闻不得厨房的气味,也鉴于官远棠一直明确的不要孩子的态度,她丝毫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怪谁呢...... 半晌后,于汝暗暗摸了下眼角的泪水,强扯着嘴角。 那个孩子,与她无缘吧,就算她没死,那个孩子,也许也不会幸福,也或许,官远棠压根不会让她生下来。 算了吧,前尘往事死如烟。 官远棠,愿你今生和郁然牢牢地绑在一起折磨彼此,别再牵连其他人了。 我真庆幸,官远棠,你,终于不在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