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赖叔调换了一下位置,赖叔出去以后,丘道士就把小屋的门关上了,屋子里没有灯泡,只点了一根蜡烛。我怀疑丘道士要跳大神了,他拿出一张黄表纸,然后找张桥问姓名年龄出生日期,问得非常仔细,张桥看了看我,我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就开始回答,回答的同样非常仔细。
“你再确认一下。”丘道士问了两遍,还是显得有些不放心的样子:“机会只有一次。”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丘道士把这些东西全部写在了黄表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排列的很有顺序,接着,他叠起黄表纸,随手撕了几下,等再次展开黄表纸时,整张纸已经被撕成了一个四肢俱全的小人儿。
张桥的脸色一直在变,瑟瑟发抖,那种感觉就好像看着一个老巫师给自己下降头。
竹篓子里的三眼泥鳅都被倒进了一个水缸,一共九条。水缸不大,一下子放进去九条差不多一尺长的泥鳅,顿时显得拥挤。肥大的三眼泥鳅不断拍打着水花,噼里啪啦来回乱响。丘道士的动作麻利,三眼泥鳅都进了水缸之后,他一把拿起撕出来的黄表纸小人儿,在烛火上点燃。
小人儿燃烧着,一点点纸灰纷纷落到了水缸里。这种纸灰就好像喷香的饵料,几条三眼泥鳅争相抢食。等小人儿完全燃烧光了,丘道士拍拍自己的手,招呼我们坐下。他说,整个过程大概就是这样,接下来要做的,是等待。
我回头看看,小屋的门窗紧闭,赖叔估计在外面守着望风,我就想借这个机会从丘道士嘴里套一些话出来,不过老货精的跟猴一样,一问他实质性的问题,就给我露出一副老年痴呆的表情。我干脆就不理他了,和张桥一起抽烟。
等待的过程超出我的预料,七八个小时一晃而过,丘道士貌似是靠着墙角睡着了,我坐的浑身酸疼,想站起来问问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哗啦啦
没等我完全站起身,平静的水缸里突然像炸了窝一样,几条蛰伏了几个小时的泥鳅开始蠢蠢欲动,挣扎着想往外面跳。已经“睡着”的丘道士嗖的蹦了过来,直接拉住张桥的手。
“干嘛”
张桥比我的力气还要大一些,但在排骨道士的手里却好像没有反抗的余地。丘道士抓住他的手,又翻出一把刀子,刀口在张桥的手指上一划,几滴鲜血啪嗒啪嗒的落进水缸。
做完这些,丘道士直接把张桥给丢到一旁,端着蜡烛在水缸旁注视着。就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丘道士的神色变的肃穆而且认真。也就是因为这个,我发觉,他见到我们之后所表露出来的,都是表面,可能此时此刻的他,才是真的他。
“死死死死死”丘道士看着看着就有点激动,不断的念叨着,老神在在。
我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或者表达什么,张桥可能被接连的事儿弄的神经过敏,听着丘道士嘟囔,就有些受不了。不过我们两个还没顾的上多说什么,水缸里的一条三眼泥鳅挣扎了几下就翻了肚子。丘道士伸手把它捞出来,泥鳅死透了。
这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自己都揣摩不透的错觉,我觉得忽闪忽闪的烛光下的水缸里,全都是张桥游动的影子,他在水缸里挣扎着。
我的错觉还没有消失,一条条三眼泥鳅就接连翻肚子,丘道士把它们都捞上来,丢到一旁,泥鳅死的很快,九条泥鳅可能就在两三分钟之内全部死光。我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但我模模糊糊的察觉到,我的爸爸,或许在若干年之前,就是这样从鬼影诅咒之中捡回了自己的命?
“出来,我看看。”
丘道士拉着张桥推开了小屋的门,天早就黑了,赖叔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坐着,看到我们出来,他转身进门,站到丘道士旁边。丘道士借着头顶的灯光,翻开了张桥的眼皮。我也盯着张桥的眼睛,不得不说,这是个无法解释的现象,因为我看到张桥眼睛里那个骨瘦如柴的鬼影子,好像不见了。
“差不多了,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赖叔抖抖衣服,对我说:“剩下来的,要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赖叔,外面聊聊。”我一把拉着赖叔就走,一直把他拉到鱼塘旁边才松手:“现在可以跟我说说我爸的事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