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被揉得有些皱,底下有些溅染的墨迹,信纸正中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好”字。我知道那是应我上一封信的内容:李婶,等我学会了这里的春祭舞,回去跳给你看,可好! 心脏莫名地紧缩了一下,用手抵住心口,可是心慌的感觉却不减反增,“快回去,立刻回去!”一个声音在脑海里炸响。不再多顾虑,拿上钱跑到马市高价买了匹快马,去向木先生借了地图和指南针,麻烦他了口信给唐老。 回去拿上钱财,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唐老给我的刀,匆匆与古力一家辞行,换来小速骑上马,疾驰向最近的曙州码头。 爰因站在快餐外卖店门口,有些惊讶,当初他本也想和三哥一起来看看,却被他挡了回去,后来一直没敢去打搅两人的事情,可没想到线索竟落在了小玉儿的店里。 走进门点了份套餐,打量店里的陈设,目光所及那台收银柜时,他的瞳孔猛的一缩,找到了,绝对出自墨家的手笔。 墨红之前一直离群索居,直到这家店的出现,她开始频繁的定买饭菜,竟还出手做了这样一个精巧的物件,其中应有内情。 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四天赶上了夜间出航的客船,交了一笔马匹代管的费用,进到房间,检查完门锁,把刀放到枕下,一手搭上刀柄,这才闭眼休息。 在出城不久,我遇上了一伙人,本以为大家同路能有个安全,却不想只有我是那只待宰的羔羊。幸好小速机敏,不然就得着了他们的道,而且他们也不知我会些拳脚,抽刀砍伤了两人,他们慌了手脚,我才有机会脱身。 只是包袱落在了几人手里,还要谢谢那是木先生的提醒把地图和银票在了贴身的衣兜里,不然就算在这里脱险,我也到不了码头。 再有七天就能敢到云州,李婶你千万不要有事! 向当地的衙差打听了些消息,爰因更觉蹊跷,按说小玉儿自云家出来前,一直就在曙州,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林家小姐,根本不会认识墨红,但为何她要打听她的埋尸之地,若非拜祭又是为何? 看来不管小玉儿有没有从百裔州回来,他都要去一趟云家才行。进了云州城,秘密递了信给云牧烈。如今他的武功已更进一层,亏得当初被师父关在石洞,因胸有执念激发内力逃脱,一路内力起落不定,直到最后见家人能有归宿才稳定境界,不然在百裔那次追杀之际,早该殒命了。 一天后他便收到了云牧烈的消息,两人约在西城湖心小筑碰面,晨露稍散,湖水弥弥,隐约可见湖中立着小亭,亭内两人对面而坐,桌上一壶清茶袅袅升烟。 “还真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知你有话要问,自然找个方便说话的,你家的事,抱歉了!” “当年我爹早早让我来拜访云老天爷,我这条命也多受你们庇护,让你们冒这风险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当年爷爷与杜大人本是同志好友,此番相助理所应当。你现今过得如何,可有困难?” “多谢,我这次找你出来只是想当面问些事情。” “请说。”替他续上清茶,两人进入对话。 知道了小玉儿离开云家的具体情况,他不觉皱了眉,又打听了如今朝廷的势力派系,他便准备告辞。 “暖烟,这事牵扯过大,你万事小心。” “嗯,我只是想知道原因,除此之外不想其他。”言毕,再难寻到他的踪迹。 回到客栈,思考着云牧烈所说的话,小玉儿是去年二月被赶出云家的,身边只有位妇人陪行,而墨红到达开县应是三年前,可见两人是在开县相识。 而她做出暴露自己行踪的举动又是为何?总不会是因为小玉儿做的太好吃,而她身边又没有其他人……不对!是那个孩子。 想到见过两面的孩子,按这个年龄应该不会是墨红的孩子,那么就是一路跟随之人!可这人在哪,是跟着小玉儿离开了还是去了哪里? 这个人此时正在魁灵山上与人吵架! “你骗先生!你明明就是真一道人。” “谁说我骗人了,我叫无心只是这道观叫真一道观。” “那别人叫你真一道人你应什么!” “我……” “还有你说我有个师兄,是不是姓杜,叫杜彬!” “这,他以前是姓杜,这不是他家获罪被除了姓嘛,现在他叫暖烟了,而且……” “什么臭老道,你就是骗人,我不管,先生来信说她去了云州,你要把那个师兄带到她那里,不行我跟你一起去。不然我一个人去,什么都不跟你学!” “嘿!小祖宗,你都把心法学完了,才说不学这没道理啊!” “是你先没道理骗先生的!我不管!” “诶你,行,我带你去行不行。” 一路快马进了云州城,清晨早有来往行人,第一次感谢云老太爷管理的道路体制。敲开云家大门,得到的却是最坏的消息:李婶在十天前去世,现早已就入土。 听完开门小厮的话,几天来的焦虑和疲惫一下子袭遍全身,脑中嗡嗡,身子一歪就倒在了门外。 醒来后,眼前是青纱床幔,想要起身,却被一双手按住了肩头,“你的身体太过劳累,先休息。”转过头,就见席夫人脸色柔和的望着我。 “李婶她……” “等你好些了,我再让晴雨带你去她墓前。这是她让我交与你的遗物,你收好。” “钥匙?” “她在后巷有处房舍,一会让晴雨一并带你过去。” “为何给我?” 她摇了摇头道:“你先休息吧!” 躺了大约一个时辰,下床让晴雨带我过去,席夫人没有阻拦,只是让人备好马车。 来到城外的荒山上,这里仅有她一座孤坟,眼前的视野很好,可以望见官道尽头。 “为何在这里?”我问身边之人。 “奴婢不知,只道这是李婶的遗愿。” 我没再多问,点上香,磕了三个头,抚上墓碑的刻字:李贞朂之墓。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很好想听,“李婶,我来看你了,对不起!” 回去的路上,晴雨对我说起李婶是得了反胃去世的,与我前世一样,发现的太晚,心中更觉难受,明明自己前世也是死于胃癌,怎么就没发现呢?那时明明看到了药渣,为什么不再仔细问呢?揪住心口,越想越觉难受。 到了后巷一处房舍前停下,晴雨在车上等我,用钥匙打开门,这是一间很小的房子,可却小的精致,院子不大就在中间放了个小水缸,里面种着莲花。里面只有一间主屋和和灶房,屋内的摆设如她一样干练整洁,而且诡异的是,这里让我感觉太熟悉。 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几件叠放整齐的衣服,底下还有个大箱,翻开箱盖,最上面是一件鲜红的嫁衣,上面的绣样很精美,看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想到这应该是李婶当年的嫁衣便觉的,不知怎么心里就觉为她高兴,那时的她一定很美很幸福。 拿开嫁衣,下面放着许多小孩的衣服,起初我只是想看看样式,可哪知越翻越心惊,那种熟悉感绝对不是错觉,直到我看到梦里的那件绣有一对玉兔的红肚兜。为什么会这样? 我慌张起身,开始在屋里打转翻找,用钥匙打开一侧的耳室,眼前的景象让我怔愣在原地,那是我梦里的摇篮,还有我儿时出现过的所有玩具,还有那个装着漂亮小鱼的瓷罐,那时被母亲砸碎,而如今却被一块块拼在了一起,就像一颗受伤的心。 在这房间里还放着一把格格不入的大刀,刀背有条裂口,看着十分古旧沉重,仿佛是条安息的巨龙,但它必定曾经咆哮厮杀过,带出丝丝血气。我不自觉地滚动了喉头,那是,那是唐老口中的一把刀,一把救过他性命的蓝辉的刀。 脑海浮现种种片段:梦里温柔的女人、林霈瑶口中的野种、木先生端详我的画面、唐老固执己见的表情,还有士兵曾说唐老念错新娘的名字,是个“朂”字。 胸口变得滞闷,大口大口着呼吸,却仍然觉得窒息,跪下来一手撑住地面,一手捂着心口,冷静!快冷静下来! “玉姑娘,玉姑娘你还在吗?” “嗬呼、嗬呼……”放大呼吸的声音,渐渐放慢呼吸的速度,“没事的,你可以呼吸的,可以的!”我心理暗示自己。 “玉姑娘!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晴雨跑过来扶起我,帮我抚背顺气。 “谢谢,没事了。我们回去,我想和夫人说说话。” 坐上马车,心里的不安慢慢扩散,我是谁,李婶你是不是我的娘亲,我是不是蓝辉的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生病的事情,为什么…… 想到我自身最大的秘密,李婶是你代为我承受了胃癌的命运吗?其实该死的人是我对不对! 一下马车,我就奔进了夫人的院子,没注意到旁边的马车里也正好下来一人。 “那位是谁?怎么坐着娘亲的马车。”云牧烈问了府里的小厮。 “听说他早上来打听李婶的事,就晕在了门口,夫人便把人带了进来,许是李婶的亲人吧!” “知道了!和下人们说一声,若是玉姑娘回来,记得跟我通报。” “是!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