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压杨家一头?”
老夫人拄着拐杖,步子稳健地进来。
秦氏赶紧起身相扶,“母亲怎么过来了?快坐下说话。”
老夫人坐到椅子上,一脸不悦,“老大媳妇,最近这院子里是不是闹的太不像话了?你掌管中馈,我一向是放心的,这两天怎么就不安生了?”
秦氏忙告罪,“打扰母亲清静,是媳妇的不是。可是远哥儿媳妇闹的实在不像话,媳妇不教训她不行。”
“雪贞没有错,母亲要罚就罚我!”杨书远踉踉跄跄进来,扑通跪倒,膝盖针扎一样疼,他嘴都歪了。
“逆子,没有你说话的份,闭嘴!”秦氏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骂的更狠。
杨书远咬牙,“老夫人,母亲,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们杨家对不起雪贞,她有什么错?”
雪贞低垂着眼睑,心中酸楚。
明白整个前因后果之后,她对杨书远确实恨不起来,但要说毫芥蒂,也是不可能。
听他这样维护自己,她只是想哭。
“逆子,你还说!”秦氏扬手要打,想一想当着老夫人的面也不妥,硬生生缩回手来,“我们杨家哪里对不起吕雪贞?三媒六聘一样不少,聘礼更是丰厚,哪一点对不起她,你说!”
杨书远气结,“母亲明知道,还这样说话?雪贞她根本就不知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吕雪贞与轩哥儿的亲事,是我们杨家与吕家议定了的,她知道不知道,又能怎样?”
“母亲!”雪贞的心猛的一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难道我父母一开始就知道,我要嫁的是大哥,而不是相公?”
“没错,”秦氏冷笑,“就算瞒着你,我们杨家也不可能瞒着你的父母,若他们拒绝,我们也不可能用强。”
雪贞无法接受之余,反而笑了,“所以母亲的意思是说,我是被父母逼上绝路,要恨也要恨他们,而不能恨你们杨家?”
父母明知道,她是冲喜来的,她是被骗的,居然还毫不犹豫地答应,他们的心,就这样狠吗?
贺氏是她后母,不疼她无可厚非,可父亲却是她亲生父亲,竟也没有半分不忍?
老夫人冷着脸道,“远哥儿媳妇,好好说话,这桩婚事的确是吕杨两家定下来的,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雪贞对这两代当家主母,深深佩服。
不满?她对杨家,岂止是不满,简直就是不屑!
杨书远亦相当震惊,“老夫人,母亲,雪贞的父母当真知道实情?”
雪贞终于看了他一眼,原来在这一点上,相公也是个糊涂的。
秦氏冷冷道,“远哥儿,你不必多说,既然吕雪贞都知道了,此事也就不用再瞒着,从今天起,她就到轩哥儿院子里去照顾着,待轩哥儿身体好一点,他们就该圆房了。”
杨书远冷冷道,“母亲恕罪,儿子不能从命。”
“你、你糊涂!”秦氏怒火上涌,又想骂人了,“吕雪贞本来就是说给轩哥儿的,你不过是代替轩哥儿将她娶进来,她是你大嫂!”
“她不是!”杨书远将雪贞护住,“上门求娶的是我,与雪贞见面的是我,拜堂的是我,她是杨家的三少奶奶,是我的妻子,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你”秦氏气的要晕过去了,“母亲,你看看这个逆子”
老夫人目光冷漠中带着威严,“远哥儿,你是真的糊涂了?代为求娶这种事,本朝并不少见,当初与雪贞合八字的,也是轩哥儿,你也是知道的,怎的现在反倒失了分寸?”上土沟血。
杨书远眼神痛苦,“老夫人恕罪,孙儿与雪贞是真心相爱,求老夫人成全!”
“不知羞耻!”秦氏怒骂,“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你说的什么情爱,简直”
“母亲恕罪,儿子与雪贞,是真心相爱,请老夫人、母亲成全!”杨书远磕下头去,重申一遍。
雪贞却是一动没动。
“远哥儿,你太自私了!”秦氏气的要吐血,“你怎能不顾轩哥儿,只顾你自己?雪贞是轩哥儿的媳妇,你难道要跟你大哥抢人吗?”
杨书远抬头,坚定地道,“母亲有所不知,是大哥要成全了我跟雪贞。”
秦氏一呆,“你说什么?”
轩哥儿?
这不可能!
轩哥儿明明说过,看到雪贞之后,说她很好,行事很有分寸的,怎么
“是,”杨书远对大哥,是充满感激的,“如果大哥与雪贞彼此相爱,我自然没有话说,可是大哥说不喜欢雪贞,愿意成全我们,雪贞也是喜欢我的,所以我才下定决心,以后都不要再伤害雪贞,我要给她幸福,求母亲成全。”
雪贞的身体轻轻颤栗起来,一为大哥的宽容大义,二为杨书远的情真意切。
或许之前的他是有百般不是,身上的枷锁也太重,可在这“无不是之父母”的封建时代,他能勇敢地抗争,无条件地维护她,已经是难能可贵。
“你想都别想!”秦氏坚决拒绝,“我不管轩哥儿说什么,总之吕雪贞必须嫁给轩哥儿,没你的份儿!我已经替你相看过了,沈家二房的嫡女与你正合适,明日我就托媒人上门求娶,吕雪贞今日就到轩哥儿院里!”
“母亲!”
“我不会去的,母亲,”雪贞苍白着脸一笑,“不管杨家瞒天过海之事,我们吕家知不知道,我都要他们给我解释清楚,明天我要回京城一趟,问个明白。”
老夫人忽地一拍桌子,“胡闹!远哥儿媳妇,庐江与京城相隔甚远,你三日都不曾回门,不节不年的,你回的什么京城?难道要让吕家笑话我们杨家不成?”
雪贞敛了笑容,冷声道,“老夫人误会,我是要问父母一句明白话,竟这样算计我,是什么道理。”
老夫人两眼如同忽然结了冰,寒的碜人,“轩哥儿身体是不好,可与你的八字却是相合,倘若不是杨家求娶,你能嫁到哪家,又有哪家能比过杨家?吕家是算计你,还是成全了你?”
雪贞心中一沉,无言以对。
“雪贞,人各有命,这就是你的命,由得你不认吗?”老夫人缓了语气,这话却重逾千钧。
秦氏冷冷道,“可不是吗?杨吕两家议定的这门亲事,也没亏待了你,你就好好照顾轩哥儿,将来他病好了,你再生下个一儿半女,就是咱们大房的嫡长孙、嫡长女,杨家上下,谁能怠慢你半分?”
雪贞如坠冰窖,但觉心灰意冷,老夫人与婆婆双双向她施压,在沉重的封建礼教面前,她个人的意见、尊严是那样微不足道,就算想要抗争,可这现实冷酷如铁,她能做什么?
“老夫人,母亲,不是这样!”杨书远气白了脸,“雪贞不能受这委屈,我喜欢雪贞,我要跟她在一起!”
“混账,你还不闭嘴!”秦氏怒火滔天,“母亲说了话,你还胡说八道?你给我听好了,雪贞是你大嫂,永远都是,你再说跟她在一起的话,看我不请家法,打死你作数!”
“好!”杨书远大吼,“母亲就打死我!若是打不死我,我就跟雪贞在一起!”
“你、你”秦氏也顾不上老夫人还在,吼道,“来人,请家法,请家法,请家法!”
雪贞绝望之中,忽地想到现代社会的一句话: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免笑了出来。
秦氏更怒,“吕雪贞,你笑什么?远哥儿为了你,如此忤逆我,你得意了是不是?你听清楚了,你只能是轩哥儿的媳妇,我绝不允你祸害远哥儿!”
雪贞嘲讽道,“母亲言重了,我的命格虽是凶煞招小鬼,可这小鬼也有好有坏呢,再说,我就算能把大哥身上缠着的厉鬼招过来,再同大哥朝夕相处做夫妻,谁又能保证,我身上的小鬼,不会伤到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