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没揣的菱花,偷人半面,拖逗的彩云偏。步香闺怎把全身现?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花簪儿步瑱。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那黑衣人听得如痴如醉,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了!
张力一边在尖石头上摩擦着绳子,一边心中不由得给柳如是点了个赞!
因为这大名鼎鼎的汤显祖,平生写戏专门讲究“意趣神色”,“以意为先”,对于宫调音韵,却并不怎么注重。
他的这本牡丹亭,虽然文辞极为精美,其实却相当难唱。
现在并没有伴奏,便如后世唱一般,若有伴奏,唱起来容易很多。
可是并没有任何伴奏,让你唱出歌曲中的味道,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柳如是唱曲儿的本领确实不凡,哪怕是再拗口的字眼,她都能巧妙处理,使它变得流畅婉转,不着痕迹,甚至,更有韵味!
黑衣人继续如痴如醉,柳如是一点也不费劲地唱着。
美妙的歌声从她那小巧玲珑的嘴里不断地倾吐出来,像一串串大大小小,晶莹圆润的珠子在山洞里游走、流动、磕碰着,然后又化成一道道清澈的溪流,一条条飘拂的彩带,一群群飞舞的蝴蝶,在张力和黑衣人的耳畔缭绕,盘旋,摇曳
张力恍如置身于一个春风拂面,繁花似锦的园林,看到一位美丽纯真的少女,在热烈地倾述着她对爱情的渴望和追求
那黑衣人却是听出了另一番滋味,只见他血脉贲张,脸色潮红,显然已经完全陷入一种痴迷的状态。
张力已然将绳子解开了,心里暗骂了一声:如此高雅的牡丹亭,这家伙居然听不出其中的美妙,真真是有辱斯文!
张力慢慢将手移动到袖子里,摸到了散花天女!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柳如是一曲将尽,正是曲子最高潮的时候,张力对准黑衣人,扣动了散花天女的扳机!
根本没有声音!
可是黑衣人一头便倒在了地上,两脚蹬了一蹬,便不动弹了!
张力蓄势已久,腾地一声便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那黑衣汉子跟前!
柳如是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心道张力果真出手了!
柳如是也不敢怠慢,立刻凑了过来!
张力身手一探,嘴角浮出一丝冷笑,缓缓地道:“他死了!”
“死了?!”柳如是一声惊呼,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力!
张力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柳如是顿时松了一口气,呜呜地哭了出来。
良久之后,柳如是抬起头,止住了哭声。
看着张力满脸的血污,柳如是眼圈又红了,她从掏出一块手巾,轻轻地给张力擦着污血。
柳如是一边擦,手一边发抖,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张力淡淡地道:“你先把衣服穿上,免得着凉。”
柳如是浑然不听,依然擦着张力脸上的污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眼,簌簌而落。
张力轻轻抓住柳如是的柔荑小手,道:“乖,听话。你不听话,我便不让你擦了。”
柳如是一愣,点点头,捡起了衣服披在身上。
至此,山洞里一片死寂,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很久,柳如是终于将张力身上的血污擦净,而张力也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
柳如是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要咬舌自尽?为什么要以头触地?你不知道这样做你会死吗?”
张力微微一笑,道:“若是你被玷污,我宁肯死了”
柳如是恼道:“那你也不用自残身体啊!”
张力微微一笑道:“本少爷料定那歹人必然不敢让我就这么死了,药方他还没弄到呢!”
柳如是心中一阵感动,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暗自忖道:若那恶人就那么看着你死去,你可就真死翘翘了
良久,柳如是开口问道:“你刚开始要我唱唱那个那个曲儿的时候,我可真吓了一跳呢!”
张力点头道:“那龟孙子一直死死盯住我,我根本就不敢动,所以需要你来做这一件事委屈你了。”
柳如是摇了摇头之后,小脸一红,便低下头去,脑子里浮现出刚才唱曲的那一幕
过了好一会,柳如是收住了心思,抬头看了一眼倒地而亡的黑衣人,问道:“他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