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面,老头子甘拜下风。
可你唯一漏掉了一点:人!你这张设计图,我看到了精细,看到了效率,如何把城市空间利用率发挥到极致,可就是没看到,你怎么为城市中居住的老百姓提供便利!”
关飞听到他尖锐的批评,面孔渐渐涨红。在他身后,警卫员小李也是一脸的气愤,作势就要开口训斥,被他一把抓住,不让他爆发。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和一下心态,用尽可能平静地语气说道:“常工,我在规划时,其实也是考虑到了市民。所以我将那几座大型丘陵保留了下来,开辟为城市公园,河边也规划有水上公园,远郊安排有大型游乐园、动物园”
“我没说你这些设计错了,但你没把居住区放对地方!”常悦鸣打断他的自辩,怫然不悦道。
说着,手指一点居住区。
关飞眨眨眼,压制一下心中火气,再次反思居住区哪里错了。他无需去看桌上纸质图纸,脑子里一动念,一副完整的城市规划图就浮现出来,他注意力直接转向居住区。
看着看着,他又将目光转向下方的工业区,脸色顿时一变。
“常工,我错了!我的确错了!”他一把抓住常悦鸣的手,感激地用力摇摇,“我竟然将居住区放在距离工业区那么远的地方。一个最北,一个最南,工人上下班就等于要穿越整座城市,这真真是名副其实的南辕北辙啊!”
他确实发现了自己设计错误的地方。
就像常工所说,他这是彻头彻尾的工科生思维。居民区建多少层,需要几部电梯,周边要安排哪些市政、生活、娱乐、服务设施,他都考虑进去了,独独没考虑工人上下班要跑多远的路!
南北相距十七公里啊!
真要是按他这个规划图建成了,投入运转了,市民还不把他这个规划者骂死!
他起初实在没把常悦鸣当回事,觉得他也就来帮着算算具体工程数据,需要多少钢筋水泥,将不符合时代特性的结构略加修改就行了,无非是个查漏补缺的修补匠角色。
可事实证明,人家能成为一名省级设计机构的工程师,的确有不可替代的过人之处。
知识体系虽然相差数百年,但人的聪明智慧,却无法以时代进行划分!
他收起了内心中那一点点小小的自傲,诚心诚意向常悦鸣讨教起来。
人的心情是可以传递的,他的态度,也明确传达给了常悦鸣,老头子笑得很开心,摆摆手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人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嘛。老头子在专业方面,输给了你这个年轻人,胜也就胜在痴活了几十岁,见的东西多一些罢了。”
“您老过谦了,您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都多,还要请您多多把关哪。您说,这规划图应该怎么改?是要全部推倒重新来过吗?”关飞得他指出错误,心中已有了修改思路,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询问常悦鸣道。
“不用!你这设计已经相当好了,要做的就是将几个功能区调整一下位置就行。你看,把居住区从最北面,调到中间来,商业区、大学城都放到北面,这就大致合适了。
居住区放在中间,上班、求学、购物都能达到一个平衡位置,这就很好。
不过老头子认为,工业区最上方的研究机构,其实也可以调到北面,和大学机构间杂分布比较好。研究不只是科学家的事情,一些初步的、繁琐的课题,同样可以分出来交给大学、甚至中学来完成。双方距离近,交流也方便。
商业中心也不要那么挤做一堆,居民区同样可以设置少量大型酒店、饭店、电影院、商场等等。商业中心这里,再集中安排货物更全、档次更高的专业性商场,像电器商场、纺织品大楼之类的,我觉得更加合理一些!”
常悦鸣得到关飞真心实意的推崇,心情大好,手指在规划图上指指点点,将自己的所有想法,都侃侃道来。
孟南在他的带动下,也结合自己的一些看法,兴致盎然地表达了他的观点。
关飞眼中异彩连连,思维的碰撞就好似化学品产生反应。常悦鸣两人的许多想法,和他自己的一些构思相结合,让他有了许多新的想法。与此同时,生物副脑根据三种观点相融合的结果,规划图也在发生快速变化。
当常悦鸣、孟南两人将自己所有的观点都和盘推出,一张崭新的城市规划图也就此新鲜出炉。
“呵呵,大致就是这样了,改动的地方比我预期多很多啊。这样吧,小关,”常悦鸣跟他算是不打不相识,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攀谈,加上感觉对方专业素质过硬,话语投机,他已不再一口一个关旅长,而直呼小关,“这张图就作为一稿,我带回去,卖卖我这张老脸,让我们设计院组织一个专门立项,重新做出一张新图”
“要不我现在就画一副吧!”
关飞知道老头子是好意,可他等不了啊。他的计划都是有时间性的,一个阶段就要完成一个阶段的任务。特别是在关键节点处,如果他还没有做好准备,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这种关键节点,在此后数十年中,也只有那么几次而已,浪费一次机会,不只是把他的计划延后数年、十数年的问题。
他做的任何事情,根据影响范围大小,都会带来相关的连锁反应。范围越大、时间越长,连锁反应的后果也会越加不同,可能他等待的几个关键节点,就将不再存在。
那他要想破局,要花的心思就更大,说不定一生都无法实现。
等设计院重新给他设计一张新图,时间要多久?半年还是一年,或者更久?
他等不起!
他来不及看常悦鸣两人的反应,迅速找出一张空白图纸,就这样伏案徒手绘制起来。
他要现场出图!
常悦鸣长出了一口气,摇摇头,眼光朝桌上的图纸瞟了一眼,立时“咦”的一声,惊讶地走了过去,不敢相信地取下眼镜擦了又擦,然后戴上,低下头表情严肃地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