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起身，看了一眼岸边开的如血般鲜红的花。她从没见过那么美得花，美的像是笑颜时的他。没多犹豫便跳进忘川，一刹那冰冷的河水就将她淹没。黑暗，无尽的黑暗，她伸出手想要触摸，却什么也摸不到。身体一直往下沉，仿佛这河水就没有底一般，她闭上眼睛，过去种种仿佛都重现在眼前。　　那一年，是她进相府的第六年，相府千金要出嫁，相府内外格外热闹。她是被夫人选作给小姐陪嫁的丫头。她搀扶着小姐告别老爷夫人，便和迎亲队伍走了。她不知道她要去哪，她也不需要知道，伺候好小姐和新姑爷就好。小姐拜过堂，她就一直在新房陪着小姐等新姑爷。她还没见到过新姑爷，拜堂的时候小姐有喜娘陪着，她就在人群后面静静候着。只是在相府曾听说，他是京城有名的将军。府里姐妹也说，他是这满京城长相最俊秀的男子。她想能和相府小姐成亲的人想必，无论人品相貌还是家室都肯定是差不了的。　　很久很久，时间仿佛停下了一样。她就这么站在那，屋里静的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到。“吱嘎”的一声推门声，她低头赶快请安，一句你出去吧，她才敢起身准备离开。他与她擦肩而过时，她偷偷的看了一眼他，便快步走出新房。出了房门，她站在门厅想起刚才那倾世容颜不禁脸上显出一抹红晕。　　第二日一早，她正准备去新房伺候小姐，便听见院内有几个人在那闲言碎语“你听说了吗？昨夜没合房，将军一早就上朝去了！”“听说了，听说了，就留那相府千金一个人在那哭呢，哭的可惨了。”听到这，素素大步跑到新房，也许是小姐哭的时间长了，睡着了。素素看看房里什么也没动，小姐还是穿着那身红袍，她粗略收拾收拾便在房外候着了。怎么了？她也想不明白……　　过了好久，将军没在踏进这个院子一步，她也只是偶尔进出才能看到将军，不是出府便是刚回。还记得那日小姐醒来只是抱着她大哭，一个劲地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过了那日，小姐便性情大变，以前那温婉贤淑全然不见。现在不是摔东西就是打骂丫鬟，素素只能习惯，她不能安慰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哑巴。　　又是新的一日，她看着左脸昨天小姐掌掴的巴掌印，无奈的摇摇头。刚准备把今早相府送来的书信送给小姐，却不想太过着急不知道撞到了什么摔倒了。她紧张的看看了手里的书信，还好没有弄坏，松了口气。刚想起身，一只白净的手出现眼前“你没事吧！”素素一愣，赶紧的爬起抚了抚身子请安。“你聋了？将军问你有没有事呢？”旁边的小厮大声呵斥到　　她抬起头努力的摇摇头，“你，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将军就这么站在她对面，细细的打量着她“她是夫人的陪嫁丫头。”旁边的小厮看素素不准备回答，着急的回答道。他细细的看她，一身白色的衣裙，白净的脸上没有一点妆容，侧脸上的红色指印格外显眼。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貌，他却不能将目光从她身上转走。他不自觉的，手指轻轻的想要触碰她的侧脸，却也只是隔空划了一下，半晌问道“疼吗？”　　她忽然愣住了，眼里有些湿润，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她似乎早就忘记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了。她摇了摇头，用手比划着不要紧……　　他才察觉到，她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曾说一句话，原来是不会说话。“这丫头看着挺乖巧，你去和夫人说我身边就缺这么个安静的丫头，以后她便在我身边伺候。顺便把这个送去。”他扯下她手里抓的书信。　　“那，夫人那……”小厮为难的说着　　“蠢才，再派个人去就是，还用我教你……”他语气里略有些怒气的说道，转身拉着她便离开了。她永远忘不了那个清晨，那个温柔的人，那句“疼吗？”　　她随他走进书房，他坐了下来便处理起桌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公文。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一会儿给他添杯茶，一会儿给他研磨。他似乎忘记身边有个人，处理起公务就忘记时辰，等在抬眼已经很晚了。他忽然意识到屋里有人，再看是她，端着饭菜站在外厅，似乎等了很久了　　“你在这里很久了？”他问着。她轻轻点点头，又摇了摇手，似说没事的，招了招手要他来吃饭。他走到桌前，示意她也坐下，见她始终不肯，他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她便坐在他身侧，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也是她第一次正式在桌上吃饭。她心里有些暖暖的，手腕还有他的温度，却也不敢多想什么。　　“你让他出来，凭什么要我身边的丫鬟，孟宸宇你出来，凭什么你说什么是什么？”将军夫人在书房外传达着自己不满　　“夫人您不能进去。”守在外边的小厮左右为难　　“滚开……”将军夫人眼看着都到了这，却不能进去越发生气　　外面大吵大闹，打断了他们的第一顿饭，她站起身要出去，却不想他早已先前一步出去了。不知道发生什么，只听见女人的哭声，她冲了出去看见小姐跪在那里，捂着自己的脸，委屈的哭着。她知道小姐不单是为了她这个不会说话的丫头，更是为了申诉将军对自己的不公。　　眼看着他的巴掌又要下去，她快步跑到小姐身边跪在了小姐前面，即使小姐对自己在不好，若不是当年有相府的收留，自己也是会饿死在外边的。她闭着眼睛，不知道心里准备承受多大的力，可是半晌也没发生什么。她慢慢睁开眼，只见他手停留在半空中，收了回去。淡淡的说了句“我需要的是一个懂事的将军夫人。不是该说的都和你说过了吗？来人送夫人回去！”之后小姐被送了回去，那顿饭也没有吃完……　　在他身边伺候，眼看有小半年了，她越来越喜欢在他身边了，像是上瘾一样。也许是看她不会说话，他会在她安静坐那的时候，总是和她说一些外边新奇的事或者他开心的事，和忧虑的事。　　“你看我写的字怎么样？”他今天没有批公文，没有上朝，没有出门去兵营。一大早便让她给他研磨。她看了看宣纸上的字，她没学过写字，不知道纸上写的是什么。但是她看过小姐写字，看过老爷写字。这纸上的比她见过的好看多了。她认真的看着他，轻轻的点点头，然后用手比划着。他低头很久不见回应说“不好？”　　她摇摇头，然后又比划着。半天不见回应，忘记她不会说话，他皱着眉头 “那是什么？”　　她急了，他不看着她怎么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好看，真的好看。”她试着说着，有六年多不说话了，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说话了……　　他一愣，转过身似乎发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抓住她的胳膊笑着说“你会说话，你会说话。”　　她心里一颤，他没有怪我撒谎，而是高兴我会说话?她赶紧跪下低头说道“回将军，我会说话。只是之前刚到相府不想说话，慢慢的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哑巴，我也就习惯了。”　　他扶起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丫头“原来，你会说话。那就好了，这么些日子，我总是自己自言自语，多希望你能回我两句。”此时的他不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也不是朝廷上勾心斗角的朝臣。只是个少年，希望有人陪他说话。她笑了笑仿佛又不准备说话了……　　他有些着急“那你叫什么？”　　“我，我没有名字。”她皱了皱眉，名字？几年前好像有，但是自从进了相府大家都以为她是哑巴，便是叫她也是叫小哑巴。　　他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同情，她其实只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丫鬟，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只是想让这个小丫头陪着自己，也许是她的眼睛特别灵动。以前她不说话，却总是能看出她的眼睛里想表达的情感。别人要用语言说出的事，她即使不说话，眼睛里都表达的很清楚。时间久了他也不去琢磨了，只是个丫鬟罢了……　　“你不平时施粉黛，愿意穿白衣，叫你素素可好……”他仔细地打量她半天　　“素素，素素”，她在心里重复着，她有名字了，她开心的点了点头回应着。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这样吧，以后就咱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你就必须说话。”他皱了下眉，声音那么好听为什么不愿意说话呢？　　“好的，将军！”她俯下身子，便应下了。　　“以后别叫将军了，听着怪不舒服的，叫我宸宇吧！”　　听他这话，她赶紧摇头，似乎犯了什么王法，他却笑了笑，“没什么，一个名字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冒犯我的事。”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笑，那么美。对就是美，比女人还美。那一日他非要教她写自己的名字，他一身青衣，她依旧一身白裙，他似要将她搂入怀中，姿势很是暧昧。手握住她的手，很认真的教她一笔一划写在纸上。而她心却早就跳的由不得自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她回头看向他，他睫毛长长的似要扫在她脸上，他笑了笑，她快速转身。阳光下那画面如一对正相恋的人，那一刻她只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陪着他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