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安极长身而立来到厅中向着居中的冯副山长微微做了一揖,“此次神书制艺之题“子曰”二字乃是副山长有感而发亲自所出。”言罢他稍作停顿,冯副山长同时颔首示意他继续。
见此方教谕转身面向诸位教习又道:
“何为‘子曰’?子乃神书所载先贤至圣也,曰为先贤至圣之所述。”
“元一道经曰子,逍遥三十三篇曰子,易十八篇亦曰子,双月之下五大书院所传绝学多由子之所启,正所谓神书不出人族凋敝,而至圣不出神书不彰,若如斯当真万古如长夜矣!所幸我人族蒙受昊天眷顾,有子曰神书降世且砥砺前行方有今时之盛,今山长以此为题,当是要吾辈秉天地之心,为众生立命,传经世之学、开万代太平!”
“天金庚戊卷破题所言‘天地方圆尺规行距,先圣一言以决之!’胜之于豪放坚决而又失之于飞扬不羁,一言以决之、一言以决之……”
此刻方教谕口中重复两句后语速忽而加急:“一言以决之,千载之前或是不错,但时过境迁事有不同,先圣在时西山实为阔海,如今却是高峰,北原昔日茂林葱葱,今时却是绿草茵茵。彼时之言或可同行今时之事,但绝非一言以决。”
“再看天木壬卯卷所书,夫子未言之先,天地何其昏昏也。此言虽然温和,但依然是失之偏颇,夫子未言之先,日月东升西落,天地不为尔存,亦不为尔亡,何其昏昏之论殊为可惑。”
“反观玄水癸辰卷,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
方教谕评论到此刻,兴致高昂,在台前来回踱步,似胸中有千万心得想要讲授与昔日弟子们听。
“何为匹夫?匹夫者先贤未成圣之时尔,纵而观之衍伸而谈,彼时之先贤,今时之吾辈也;先圣曾为凡夫,历千辛经万苦、上体天心下顺民意终成至圣,我辈效法先贤亦可匹夫而为百世师,成为后人之先贤;亦可著书立说应昊天星月之意成就后世之神书!”
这般话语声传到书阁之外,元一殿内下至处理杂务的斋夫,上至督导讲郎,皆是神思至极心向往之,无数幅先民刀耕火种,茹毛饮血、搏杀凶兽,抗衡灾害的画面在脑海中显现,与这些画面中,每每在先民危难之际总有一人挺身而出,或名燧人氏、或名有巢氏、或名持金氏……
仓颉未生、先民无文,虽如此,那带领先民砥砺前行之人亦为匹夫、亦为至圣!
“一言而为天下法,何为‘一言’,非是行走坐卧之一言一语,实乃先贤悟天地至理所出也,此一言理顺大道窥得天机,故可为后世尺规,故可成神书之文,故可引煌煌星月之力,故称之为天下法尔!”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其解子曰,前句破子,后句破曰,不用‘子曰’二字却将‘子曰’道尽,何其之妙也!更兼得其语所言深意,芸芸众生若能熟读精思身体力行有大宏愿于心皆可成为百载之师,所悟所得也能成为天下人效法准则,欲成后世之师,欲为后人之贤,此言不正是我辈如今所为么?!”
成为后世之师,成为后人之圣!
这就是自信,属于元一人的自信!
方教谕滔滔之语倏尔停止,但那余韵不息,仿若金石之音振聋发聩,无论是元一殿中、还是书阁之内,所有人皆生“谨受教”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