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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枫低头无语状,小鲜轻声问着:“白大爷,你的老伴是不是你的同门?梅兰松竹菊中的梅?”
“你这小丫头也是机灵,她是我的同门,叫做梅想。和我一同入的门,她看着年岁比我小,却硬说年龄比我大,抢着做了我师姐。”白菊易说着,眼里蒙上了阵迷离的雾气。
当年同去云南学艺的五个青年男女,分别被用上了梅兰松竹菊的名,其实名字也不是乱取的,除了其中有两个中途放弃以外,取了什么名的,都是一般也是擅长哪种作物。
“可是大爷您家里,菊花并不多,就只有一棵碧菊。”要不是小鲜能看出作物的端倪,还真不知道白菊易喜欢种菊。
“是只有一棵碧菊,因为她不喜欢菊花,说是丧事上才用,看着晦气,别看梅想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她最见不得人生老病死,一遇到那样的情形就掉眼泪,我怕她看着伤心,就不再种菊花了,”听了这话后,小鲜和卓枫都一阵感动,对于一个种花一辈子的园艺师父来说,种植最擅长的植物无疑是最好的。
“可是白师傅,你家老伴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你已经不需要再顾忌她了,”卓枫对看白菊易转变了看法,如此孤僻的老人,居然也是个多情种,也只有卓枫这类经历过恋爱和婚姻双重经历的人,才知道让一个男人改变喜好有多难。
白菊易没有说话,只是叹息着。
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的小鲜嗅出了点不对劲的地方。先是老人的屋子,再是老人用的剪刀和花盆,除了这些,老人是不是还忘记了一件事,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少了什么东西。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白大爷家里没有祭拜用的器具,不仅是器具,连照片之类的也全都没有,他那么爱他的老伴,为什么没有留下一件纪念她的东西,而仅仅是留着那几样剪刀和花盆,甚至是一个看不出来由的水仙球茎。
“她没有死,只是离家出走了,”白菊易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了这句话。
“没死?怎么可能,不是一直说您是...”鳏夫两个字,被卓枫吞了回去。
“都说我老伴很早就死了,周边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也是我刻意对外说的。”梅想离开了三十多年,在云南学成之后,白菊易和梅想已经订了终身,两人约定好走遍大江南北,看尽全国各处的奇花异草,足足三年,他们从南走到北。
在白雪纷飞的北国,他们一起领了结婚证,那一年,白菊易二十八岁,梅想二十五岁。领了证后,在白菊易住在北京的姐姐的提议下,两人在北京安了家,只因为北方偏干寒的气候很适合梅花的栽种。
“我们在北京郊外买了些地,亲自盖了间房子。每天早上,我出门去市里替几家公园整理设计作物,她留在家里种植买卖用的花苗,我们在一起又过了三年。”那三年,刚开始过得还很和美,白菊易没理会姐姐对梅想一直没生孩子的不满,夫唱妇随,过得很快乐。大概是两年半后,白菊易的姐姐得了病,白菊易就辞了工作,陪在了医院里。尽管白菊易照顾得很周到,可他的姐姐没熬过半年就去世了。
不知为什么,在白菊易操办姐姐的丧事时,梅想无端端发起了脾气,在丧礼的当天,梅想更是当着一众客人的面,指责白菊易不该用她最厌恶的花。
“那一天,我还沉浸在姐姐离世的伤痛里,只说她是无理取闹,在打了她一巴掌后,梅想就离开了,我没有想到,那一天晚上,她就离家出走了。她把所有的照片和行李都带走了,连同我们的结婚证。我回到家里时,只看到了那把她修剪梅枝用的剪刀,还有这个水仙花球茎和花盆。我自认为很了解她,却从来没有发现,原来她最喜欢的不是梅花,而是水仙。”白菊易说完之后,忍不住痛哭了出来。
人之一世最过悲悸的事,并不是死别,而是人明明在世上,却不知爱人身在何方的生离。七十多岁的老者痛哭出声,引得小鲜和卓枫都心生黯然,不知从何劝起。
听完了这段叙说后,小鲜和卓枫也明白过来,真正让白菊易体弱病残的不是年龄,而是那段压抑了三十多年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