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寿、夭寿啦——”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夏姮,一改方才面色憔悴的模样,拉上门便开始转圈圈。 “怎么了?” 一直等在她屋内的谢簪,挑着眉问道。 夏姮在屋里面转了两圈,紧紧蹙着眉头,拉开凳子坐下。 谢簪贴心的给她倒了一大杯凉开水。 夏姮一仰而尽,重重地撂下杯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静下心来,说道:“我觉得上面的人开始怀疑我了。” 一句话,就让谢簪开始不淡定起来。 他的漂亮的桃花眼陡然睁圆,瞳孔在收紧之下猛缩,急忙连连追问道:“怎么回事?哪里出了纰漏?他怎么会怀疑……” 抬手制止住谢簪慌乱的追问,夏姮轻声叹了口气,伸出大拇指揉了揉眉心:“我只是一种感觉,不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我们的计划得提前了。” 话题转的太快,谢簪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仍旧停留在上一个问题:“你心里面究竟有没有数?我们暗中商议的事情,若是泄露出去,除了那个新来的小白脸之外,咱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不,现在别人应该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计划,大约只是怀疑而已,今日那个白毛院长向我透露了一点外面的事情,那双带了美瞳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我的脸,就是在试探我的反应。” 她觉得有些头疼,用力掐着眉心说道。 谢簪大惊,打断她道:“等等,你说庄主竟然向你透露山庄外面的消息…怎么可能?他向来最忌讳庄里面的人接触外界…他向你说了什么?” “已经说了,他那就是在试探而已,估计要是真的试探出了什么结果,他能毫不留情的当场把我咔嚓了。” 夏恒越发头疼,紧皱着眉头说道:“他说近日会有人从外面来看我,说什么关于我的事情上面有了变动。” 谢簪:“……” “哇,你带来的消息真是一个比一个让我震惊。”大约是震惊过头,谢簪此时的脸色竟然恢复了平静,只是变得一派坚硬。 他僵着一张脸继续说道:“你倒是我见过的、到了山庄里面之后,竟然还能被外界惦记着的疯子,唯一一个。” “只不过被外界惦记,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事,也许外面的人是想要捞你出去,也许是想要你的小命,谁也说不准。” 夏姮听了他淡淡的描述,合了眼帘,瞧着额头,缓缓道:“所以我才说,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 “不管外面的人是不是来催命的,那白毛院长在外界的人来过之后也一定不会放过我,他心里对我起了疑心,绝对不对念及以往的情分和信任,下手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哪怕是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我们也得赶快离开这要命的鬼地方。” 烦躁的话语一大串一大串的从她口中吐出,倒是把坐在她对面的谢簪,给小小地吓了一跳。 “你…没什么事吧?”犹豫许久,谢簪还是忍不住关切的问了一句。 实在是没有见过丑丫头如此急躁不安的模样。 无论是以前那个接触甚少、阴郁宁静的丑丫头,还是近一段时间接触频繁、思维诡异、天马行空的丑丫头,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眉头紧蹙、呼吸急促、躁动不安。 “什么事?我…无事——”夏姮矢口否认,只是掐着眉心的手指,越发的用力,在眉宇间掐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她的确是没什么事,只不过逐渐明白了一件事。 她所在的世界,好像有些不一样。 这是一个她早就应该明白的事实,无数的地方可以佐证她的猜想,像是这里诡异的建筑、服装、称呼…还有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态度。 可是她的脑海里却在长期的压抑下,像是笼罩了一层薄薄不透明的隔膜,让她之前的日子浑浑噩噩、浑然察觉不到一切。 直到方才,她在与韩慕面对面相处时,察觉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杀意。 那是对她的杀意。 几乎也就是在瞬间,深埋着内心深处的求生欲,刺激着她的脑海,让她恍然惊醒,脑壳像是被大锤重击一般,过去一切的事情出现在她脑海间,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醒了。 可是头疼欲裂,莫名惊惶不安的情绪暗中围绕着,让她忍不住几乎想回到之前无知无畏的半迷蒙状态。 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停下去,别再想了,再沉浸其中会发病的。 不、不,她没病…… “丑丫头?丑丫头——” 谢簪的呼唤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夏姮蓦然惊醒,脑海中的思绪如潮水般挣脱褪去,她茫然的抬起头,失神的眸子向谢簪看去,后背已经湿透。 她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冒出这么多的冷汗。 “怎么走神了?”谢簪望着她被汗水打湿的黑发、一丝一丝黏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些担忧的问道。 “无、无事……”惊出一身冷汗,头痛却减轻不少,夏姮轻轻舒了一口气,重新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正事上。 “在我们的计划中,你之前提起过,还想拉两个人进来。”沉下心之后,她沉思着问道。 “这两个人…值得信赖吗?” 面对她的问题,谢簪也慢慢隐下自己眼中的担忧,垂下眼帘答道:“我们之间的计划太过于粗糙,即使有你暗中偷画下的那些任务肖像作为线索,我才疏学浅,也不能从中看出更多来。” “但是我知道在这山庄中有一个人可以,此人名唤冯追,以前曾经做过走货的商人,也成到十万大山中走过货,对山中各山庄的了解比我们深厚,有了他的见解和你的肖像,我们摸索出逃亡地图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慢慢抬起眼,看着夏姮,道:“我推荐的人,除了这个冯追之外,还有一个人,便是与我们同住一院的莫阿武,莫大哥。” “虽然我也很讨厌莫大哥身边的莫五,但是莫大哥本人武力超群、轻利重义,又曾经做过猎户,在山中行走生存的经验比谁都丰富,我们带他,在山中摆脱追兵的可能性会更大。” “我敢以性命担保,这两人对我们的计划来说绝对可靠,你看如何?”他看着夏姮的眼睛,问道。 “毕竟,一心想要逃出这阴诡地狱的,不只有我们几人。” 夏姮沉默着,然后回望着谢簪的眼睛,安静的注视着,然后道:“他们两人如何我并不知晓,但是我信任你。” 说着,她自己都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这山庄,又是抓唱戏的、又是抓行商的、就连打猎的都不放过,简直了。” 谢簪也听了她的抱怨,以为她在说笑,也禁不住扯了一下嘴角,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去准备着,这几日怎么不见那新来的小白?” 夏姮推开剩下的凳子,站起身,慢条斯理的往外走,口中一边应道:“小白身边的暗卫韩式盯他盯得紧,他也就主动不和我们接触,不给那些暗卫探查消息的机会,现在他正缩在自己屋里面。” “那他怎么得知我们的计划?要知道,他可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这几日我将计划列在小纸条上,在与他相处间不经意的塞到她手里,他晚上躲在被窝里偷看了之后,再写下自己的意见,在第二日悄悄地塞给我,暗卫发现不了。” “那我们的计划何时开始?” “现在。” 谢簪一愣:“什么?” 这么着急? 夏姮这边慢条斯理的拉开门,走出门外,眼睛看向对面小白的房屋,口中低声道:“现在就开始,你先回去通知他们两人,随时开始动手。” “时间来不及了,既然白毛院长…庄主,已经对我起疑,那么他肯定回头就会派人来监视我,就像那些暗卫监视小白一样,此时那些监视我的暗卫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我也被监事之后,我们的计划就实行不了,所以必须现在动手…谢小哥,你先回去,我去找小白。” 她说道,没有再回头看谢簪一眼,大步向对面的房屋迈去。 谢簪在她身后沉默了一下,然后转身闷不吭声的走向院落外面。 …… 小白正在房屋里读书,四轮车就随意仍在他的旁边,他自己舒舒服服的躺在床榻上,手里捧着一本闲书话本翻着。 出乎意料的,疯人庄对他的待遇还真不错,房间里面的被褥、家具、摆饰都是崭新的,饭菜也比别人丰盛许多,身上的衣衫什么时候都能干干净净的,就连晚饭时的点名都没有他的名字,去不去都无所谓。 甚至山庄里面还拨给了闲书,生怕他无聊发闷。 之前被他杀死的那个莫五,也是被山庄里面压下,风平浪静的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波涛汹涌的江河中。 他便是知道自己有许多特权,可以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这份特权可以大到哪种程度。 正当他一晃神间,他的屋门却“嘎吱”一声被推开,一个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白丢下书,顺手理了理身上的白衣,从床上翻下来,看向来人,笑道:“你来了。” 语声温和。 “嗯。” 门外走进来的夏姮低低应了一声,走过来,不声不响的与他一种坐在床沿边。 小白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了点位置,随后又微微挑着眉梢打量着她的脸色。 “你的脸色很不好。” 通过观察后,他直接了当的指出。 虽然之前夏姮脸上的憔悴在韩慕面前是装的,但是现在面无血色一脸苍白却是真的,做不得假。 她的头颅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但是夏姮却没有回答,只是黑亮的眼睛转动着,径直的看向头顶上的房梁。 两人之间一时静默。 “有人在盯着你哦!”她突然说道,手指尖向暗卫隐藏着的房梁。 “房梁两个、庭院外面树冠上一个。”她的手指一转,指向身下:“床底下还有一个。” 隐藏中的暗卫们瞬间懵逼。 怎么回事? 干嘛突然指出他们的位置?之前不是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了吗?既然知道了干嘛还要指出来,就不能给他们留点面子吗? 这样还能不能继续愉快的玩耍了?! 不仅是暗卫们懵逼,就连小白都突然怔愣了一瞬间。 然后,他穆然回想起,当初夏姮与他约定,当她说出“有人在盯着你”这句话时,就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开始。 这是一个开始行动的暗语。 几乎就在他明了的下一刻,小白猛然间从床榻上跃起,身躯像是一头矫健的猎豹,瞬间向房梁上扑去。 如同猎食者扑向了他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