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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上早就有宋春生长大后的照片。    十一年前那个被人从废屋子里救出来,灰头土脸印在黑白报纸上的小女孩早就变了模样,原本的五官张开,身才抽长,高高瘦瘦的,一头半长的黑发利落地扎在耳后,鹅蛋脸,没什么表情,眼神中也泛着空洞。  新闻里用了她的最近的一张证件照,没有过分美丽,是一张平淡而又真实的脸。  可结合她的童年经历,又让人觉得这女孩每一个细节都生长地这么极限,似乎有那样的一个开始,后来能长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更何况她还考上了大学,还是同学们口中“开朗,积极”的女孩,还愿意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回报乡村。    这样的人,如果不触及底线,应该很好相处吧。    吴笑慈收回思绪,露出一个微笑,上前两步。  “宋小姐您好,我是吴笑慈。”她顺便把身边的男人也介绍了,“这位是白朗。”她顿了一下,脑子里还在想自己要不要表明两人的身份。  但就在她犹豫的档口,白朗却上前一步站在她前面,面对宋春生伸出自己的手:“我们是出版社的,你好。”    宋春生原本温和的眼神中突然多了几分不明的凛冽。  她眯了眯眼,站在原地没动。  “抱歉。”  半晌,她开口。  “我不需要报道。”    ...吴笑慈的笑僵在了脸上。  意外的难相处呢!    不过白朗也没有退缩,而是双手插在口袋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年轻女人。  “你不需要报道,但你或许需要一本自传。”    吴笑慈静静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虽然她没说话,但空气中那渐渐升腾而起的装逼的氛围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站在白朗面前,她深感惭愧。    果然她这个土耸新闻民工,和高贵的出版社文青比起来,简直一文不值。    无声的角力过后,或许两人已经在她看不见的空间内殊死搏斗了一百回合,但令人欣喜的是,就在吴笑慈以为自己要出师未杰身先死的时候,宋春生突然笑了。    “你说得对,或许我确实需要一本自传。”  她上前两步,伸手握住白朗的手,轻轻一触就收了回去,“万溪村没有旅馆,等会儿我安排你们住在村民家里将就一下。”  她转头看向吴笑慈,歪了歪脑袋,“你们要两间房还是一间?”    吴笑慈扯扯嘴角:“两间,麻烦了。”  宋春生若有所思:“如果这样那你们俩可能要做好和别人拼房间住的准备。”她解释道,“我们万溪村的后山有一出遗址,这两天考古所可能会派人过来考察。”  吴笑慈摇头:“没事的,我们也没那么娇气。”  宋春生瞥了她一眼,一盆凉水毫不客气地浇上去:“我只是说我‘或许’需要。如果你们和那些只想在我身上找噱头的记者一样,我会毫不客气把你们赶出去。”  吴笑慈闻言,和身边的男人对视一眼:“我们是吗?”  白朗的笑容加深:“当然不是。”    = =    在宋春生没有完全同意他们采访的情况下,他们没办法进入她的办公室,只能在门口干站着。    万溪村是个人口不足200人的小村,主要生产来源是背后茂岭山山脉里的蘑菇和药材。虽然蘑菇和药材的价格都还算可观,但村民们的收入却还只能基本维持温饱。随着这些年政府对扶贫的重视,许多像万溪村这样的小村都已经找到了其他的发展方向,摆脱了贫困,可是万溪村却好像一直生活在灰色地带,如果不是因为宋春生,万溪村也不会再度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外面虽然是盘山公路,但村里却还是最原始的土路;除了村委会是钢筋水泥,其他普通居民的房子还是砖瓦房。    一路颠簸,吴笑慈的脸都是青的。一边的白朗看不过去,让她坐在自己的旅行包上休息。    “不,不好意思。”一道男声从不远处响起,伴随着的是越来越近的跑步脚步声。  吴笑慈抬起头,看见一个男孩正挥着手朝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她急忙起身,却在起来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脚下没站稳,直接又摔倒在了旅行袋上。  导致那男孩跑到两人面前的时候直接刹住车,先弯腰把她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  吴笑慈稳住身子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见死不救”的白朗,谁知道男人根本就没看她,也压根没有伸手扶一下的意思。    那男孩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麻制长裤,外面是是一件同材质的外套,短发,肤色偏棕,一脸淳朴的样子。  “你们好,我叫胡二牙,春生姐已经把你们的情况给我说了,我们村没有宾馆,这两天你们就委屈一下,住我家吧。”  男孩一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好,我叫吴笑慈。”吴笑慈冲他笑笑,“谢谢你刚才帮我。”  “没事没事。”男孩忙摆手,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白朗。”  白朗的自我介绍言简意赅。    “那吴大姐,白大哥,你们跟我来吧。”    吴大姐......    “噗。”  身边的男人很不给面子地轻笑一声。    吴笑慈瞪了他一眼,转身背起自己的背包头也不回地跟上前面的男孩。    “二牙,你今年多大?”她饶有兴致地问。  “我十八。”男孩说。  吴笑慈点头:“那马上就要高考了?”  胡二牙挠挠头:“其实我晚上学一年,今年高二,明年才高考。”提到高考,他的眼力闪过一丝兴奋,“如果我能考上大学,那我就是村里第二个大学生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学习不好,肯定是比不上春生姐那么优秀的。”  “村里的其他孩子呢?”白朗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吴笑慈回头一看,发现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的左手边。  胡二牙叹了口气:“万溪村在山上,下山的路太长,距离这里最近的学校也要走两个小时,像我和春生姐都是有人资助,所以从小学开始就不在村里住了,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会偶尔回来呆几天。”    万溪村不大,房子和房子之间也挨得很近,走了不到五十米就到了胡二牙的家。    进门是个七八十平米的院子,周围都是砖瓦平房,一共四间。    “东边是我的房间,西边有两个房间,你们就住在那儿。中间这里是厨房,东南角是厕所。”胡二牙领着两人转了一圈,介绍道,“里面的被褥虽然不是新的,但是洗得干干净净的。最不方便的可能就是手机信号不太好,可能要在院子里才能连得上4G。”  “没关系。”  “没关系。”  吴笑慈和白朗两人同时开口。  胡二牙一怔,然后咧开嘴笑着说:“那好,你们就先安顿下来吧,出门左拐走到头有个小卖部,你们可以去那儿买吃的。晚饭不用操心,我来准备就好。”    白朗听完走上前,拿出钱包,从里面抽了十张红票抵给他。  胡二牙刚想拒绝,就听见男人略强硬的声音。  “收下吧,我们不能白吃白住。”  男孩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好吧,但是不需要这么多,等你们走的时候我再把剩下的还给你们。”    胡二牙还要去帮老乡晒菌,所以把两人交代好之后就走了。    吴笑慈的房间是西边第一间,一推开门,就能看到阳光下漂浮物肆无忌惮地冲到她面前。房子里是老砖瓦房的味道,十几平米左右,一张双人木头床,一个木制衣柜,还有两把椅子和一张书桌。  她把背包放在床上,走到书桌前——桌面盖着一层玻璃,玻璃下面压着几张老照片,大约是胡二牙小时候的照片,被几个大人抱在中间,黑白照片已经褪色成了棕色。    吴笑慈从衣柜里找到被褥,铺上以后往上一坐,刚才晕车的劲儿又返了上来,于是一头栽倒床铺里,再醒来的时候,就是耳边传来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  手指扣在门板上。    她懵懵懂懂地坐起来,用力挤了挤眼睛——脑袋像被雷劈了一样。  她慢悠悠地下床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白朗,不变的是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还架着。  “胡二牙叫你吃晚饭。”  男人的声音传进耳朵,但总像是隔了一层膜一样听不真切。  吴笑慈伸出手想按按太阳穴,却身子一晃。  这回白朗稳稳地接住了她。    他低头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女人,皱了皱眉头,抬起手,手背贴在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  他扶着她走进房间,坐回床上。  刚起身想走,衣角却被人从后面拽住。  “你要去哪儿?”吴笑慈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脸很烫,眼皮也沉重地几乎抬不起来,“不是吃晚饭吗?”  “你这个样子还能吃晚饭?”白朗垂手捏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解救了自己的衣角,“你在这儿躺着,我包里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