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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已经连下了三天。  带着大风、沙尘和暗无天日,一直在笼罩在万溪村上空已经整整三天。  即使是在室内,也挡不住凉意从窗缝里渗进来。    “赵望根的尸体,你预备怎么办?”  白朗冷不丁开口。    一旁的范依依吓了一跳:“什么赵望根?”她惊恐地看向说话的白朗,“是我知道的那个赵望根吗?”  办公室里其他三人都没搭理她。    宋春生垂眸:“村里有家棺材铺。”  白朗点了点头:“我想去看看。”  “请随意。”宋春生的情绪明显不高。    旁边的范依依看没人回答她的问题,整个人急得不行。  “你们有没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她走到宋春生旁边,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春生姐,赵望根不是五年前就被抓了吗?什么尸体?他死了吗?”  宋春生被她吵得头疼,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无奈地闭上眼:“依依,我等会儿再和你解释好吗?”    获得允许之后,白朗也不管自己刚才那句话给一无所知的范依依多大冲击,转身带着吴笑慈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撑伞的时候,吴笑慈竟然觉得雨好像小了一点。    “白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你觉不觉得,这个滑坡有点巧?”  在看到男人略带疑惑的眼神时,她意识到自己的话中似乎有歧义,于是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说这个滑坡和谁有关系,我只是觉得,冥冥之中好像老天在留下我们。”她说,“先是大雨,再是赵望根的死,现在再加上滑坡——”  吴笑慈扯了扯嘴角,“我现在都不能确定,如果这些东西真的写进书里还能不能出版了。”    “想离开?”白朗挑眉。  “当然不。”吴笑慈摇头,“这件事越复杂,就越代表我们有留在这里的必要性。再说——”她学他的样子挑眉,“下山的路都封死了,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当然不想走,因为在这里,她找到了当初选择新闻作为自己专业的那份初衷和热情——这团火虽然看上去像是已经在反复机械的工作中熄灭,但却依旧残留火种。如今这团火已经复燃,没有什么能阻挡。    她坚信,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找到真相并把它说出去,那这个人一定会是她。  更何况现在老天都在帮他们,不是吗。    = =    万溪村虽然小,但五脏俱全,从小卖部到杂货铺、裁缝店都有。而宋春生所说的那家棺材铺,就在胡二牙家的后面。    开棺材铺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人长得干干瘦瘦,穿了件灰色的棉袄,走路的时候驼着背,一双三角小眼总是往吴笑慈身上瞟。  说是个棺材铺,里面其实就两口棺材,都是老头的儿子自己做的。万溪村几年都死不了一个人,死一个卖一口,卖了再另做新的补上。    冯老头的眼神一直色眯眯地盯着吴笑慈的胸部,让她突然产生了个错觉,以为自己身上穿的不是冲锋衣,而是比基尼。    “大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弯腰观察尸体的白朗突然直起腰,挡住冯老头看吴笑慈的事先,“能让我们自己在这儿呆会儿吗?”  男人比老头整整高了两个头,就这么站在小屋里,压迫感不言而喻。    冯老头讪讪地转身:“当然,当然......”他走到门边,一边走一边说,“我帮你们把灯打开......”说完眼神又恋恋不舍地在吴笑慈身上扫一圈,最后才一瘸一拐地退出房间。    “谢了。”  吴笑慈朝男人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不客气。”男人从口袋里翻出手套递给她,“这个棺材铺距离不远,你晚上小心一点。”说完弯下身,继续扒赵望根的衣服。    赵望根死的时候,上半身是一件棉质的旧外套,刀插进去的时候外套是敞着的,所以没有刀口也没有血迹,但外套表面有很多划痕和破烂的地方。  吴笑慈在旁边举着相机认认真真拍照,白朗则是负责翻找。  “嗯?”  男人眉心一动,手底下从外套的内袋里翻出一张被水浸湿的纸条。    吴笑慈拍了张照,然后凑上去。  “是张名片吧。”虽然上面的字已经全部模糊,但从形状和纸的厚度来看,应该是名片,“赵望根刚越狱出来,身上怎么会有名片呢?而且还放在贴身的口袋。”  她仔细看了好几遍,也没能辨认出名片上原来的字迹和图案。  “还有这个。”  那边男人又递过来一个东西。    吴笑慈接过来,是火车票的一角,和名片放在一起。  “火车票是被撕碎的,至于为什么还留了个小碎片——”白朗突然顿了一下,微微弯腰,脑袋凑到女孩面前。  吴笑慈吓了一跳,不明就里地看向他。但在看到男人即将滑下鼻梁的眼镜的时候反应了过来,抬手为他把眼镜推了回去。  男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直起身子,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留了个小碎片,两个可能。第一,是车票是在口袋里撕碎的,扔的时候不小心漏了一块;第二,是撕碎之后收回口袋,再一小片一小片分开扔掉。”  “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吴笑慈点头,“或者两者结合,在口袋里撕碎,扔的时候也是分开扔。”  总之凭现在这一小块火车票,也没办法知道什么有用信息。    外套里面是一件棉质方格衬衣,腹部的刀正好插在系扣子的地方,白朗解了四个扣子就没办法继续解下去,只能就这样把衬衣拉开,露出一片青白色的胸膛。  赵望根的胸膛上有很多伤口,而且都是旧伤,长短大小都有。能看得出,他这些年在监狱里的日子确实也不好过。    吴笑慈这两天在补资料的时候发现,原来当年赵望根在万溪村里也算是个致富领军人物。早些年他用倒卖中草药赚到的钱在山下开了第一家餐馆,餐馆刚一开业,就赶上了农家乐之风盛行,生意火爆异常,没几年就又开了几家分店,可以说是赚得盆满钵满。  后来因为被查出不孕不育,所以才萌生了想买个孩子的想法。  没想到上门买孩子被拒绝之后,还因愤怒杀了宋家一家。  之后的判决就如报道上所写,因为赵望根被查出患有癌症,所以原本的死刑改判无期。现在看来,应该是赵望根散尽家财,给自己买了一次活命的机会。  至于当年的癌症是真是假,吴笑慈觉得,那八成就是个借口,和现在的“精神病”没什么区别。    如果说逃狱是为了能活下来,那为什么要回万溪村呢?  这不是找死吗?    上半身检查完,白朗把手伸向他的下半身,面无表情地把赵望根的裤子扒光。  “拍照。”  他叫了一声,无人应答。  男人朝吴笑慈的方向看了看,发现那姑娘正靠在棺材板上,两眼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到是蛮精彩。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把女孩从自己的世界唤了回来。  “拍照。”他又重复了一遍。    “哦。”吴笑慈举起相机往棺材里一对,正对上赵望根毫无遮拦的下半身。  按快门的手抖了抖,相机都差点直接扔出去。    害羞谈不上,就是太恶心。  赵根生今年已经五十多了,五十多岁男人的下半身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更何况这还是个死人。    吴笑慈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咔咔咔”一顿拍,拍过去绝不回看。  这到让白朗觉得有些意外——毕竟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黑乎乎的镜头,女孩的表情全都被挡在相机后面。  很好,很冷静。  凭借着耳边快门的声音,白朗对吴笑慈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    腿上的伤疤比上半身少一点,不过也没有新伤口。  倒是他的脚底伤口很多,而且都是刚出现的,有划伤、擦伤,还有扎进脚底的碎石等等。    “他是光着脚跑到这儿来的吗?”吴笑慈对此表示怀疑,“脚底伤成这样,应该是赤脚走了一段路造成的吧。”  这点让人有点想不通。  “他的手掌也有很多新伤口。”  白朗捏着男人的手腕,将他的手翻过来,“应该是在奔跑的过程中摔倒造成的。”  吴笑慈点头:“那这么说,衣服上的一些痕迹可能也是摔倒的时候造成的。”她指指赵望根的外套,再指指他的裤子膝盖处,“这里,应该不小心摔倒,膝盖在地面擦过造成的——如果是最后死的时候那样直接跪下去,裤子不可能碎成这样。”  她一边说,一边把两人刚刚讨论的地方都拍下照片。    白朗给赵望根把裤子穿好,然后重新走到尸体的头边,弯下腰观察了几秒,然后伸手掰开男人紧闭的嘴——几股带着恶臭的白黄色沫状物从顺着男人的嘴角溜了下来。  如两人当初猜想的那样,赵望根,根本就不是被腹部那把刀杀死的。    同时,男人再次掀开伤口处的衬衣,灯光照到伤口——他和吴笑慈都不是法医,但两个人都能看出这个伤口的不对劲——像是尖刃刺进一块猪皮,衬衫上连血迹都没沾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