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1 / 1)康熙安嫔爬墙记首页

第十四章  敬嫔听了,抚着肚子叹气,道:“你我都没生养过,一时哪里想得全乎。本以为明日我娘家母亲来了,能帮着看看。谁知——罢了,咱们姐儿俩就囫囵着过吧。好在,如今月份尚浅。”    李安安看她脸色暗淡,精气神比昨日还不如,心中不由愈发纳罕:怎么丝毫没有别的女人怀孕要当娘的那股子高兴劲儿?只是今日事多且繁杂,从昨夜起,便没歇好,没心思细想。恰好葱香打启祥宫搬铺盖来,问今晚宿在何处。李安安想了想,便挑了永寿宫后院东偏殿住了。敬嫔连说委屈了,哪有一宫主位住在偏殿的。李安安笑笑,只觉敬嫔越发没了精气神儿。只是李安安困头上来,随意安慰敬嫔几句,便带着葱香自去歇息。崔柱儿与王贺各自守着后殿,安排宫人们轮值不提。    如此过了几日,宫中局势愈发紧张。王贺从门口打听巡视大力太监,听闻几位皇子已经叫接进乾清宫内,几位公主则随太后住到了寿康宫。坤宁宫、交泰殿、乾清宫三大内殿,几乎到了无处不见侍卫的地步。至于外头,王贺偶尔听了一句,菜市场的黄土,已经铲了三尺下去。如此说来,不知多少人命丧午时了。    随着消息传来,敬嫔精神愈发差了。李安安禀明皇后,请了赵太医每日诊脉,只说无事,却眼见敬嫔一日瘦比一日。李安安起初还当她初次有孕,担心孩子,哪知过了一个来月,腊八粥吃过了,眼看冬雪飞至,敬嫔除了脸色愈发蜡黄,竟然毫无孕妇福态。这才真正担忧起来。    好在敬嫔之父华善,乃是宿卫宫禁之护军参领。得知女儿有孕,十分高兴,在宫禁之时,亲自带着人来往永寿宫外头转了几次。敬嫔隔着大门,对着门缝,和华善说了几句话。父女二人多年未见,竟于此时能说上两句,已是难得。华善又替夫人传话,告知敬嫔如何养护身体。如此两三次,康熙与皇后知道了,也没说什么。敬嫔有了家人关心,心情虽依旧不安,多少也是慰藉。    这一个多月,康熙清理八旗中以汉女冒名顶替入宫的旗人,把跟他们有联系的反清势力顺藤摸瓜连藤拔起,宫禁暂时松动,每隔三日,嫔妃们便随着皇后到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皇太后。偶尔碰见康熙,祖孙二人谈起外头局势,也不很避讳嫔妃。得知跟吴三桂打仗,将士们日子甚是艰难,皇后便率先表态,今年过年不铺张浪费。以佟贵妃为首,嫔妃们自然也跟着表示,要节衣缩食,支持康熙外头事业。    太皇太后扫一眼满屋子嫔妃,看看孙子不过二十六岁,默默划拉一番底下重孙重孙女,就是把没养活的都算上,才平均三四个嫔妃一个孩子。这还不算那些没位份的庶妃宫女子。如此一比较,老太太平白添了一丝隐忧。对着皇后笑道:“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也别委屈了自个儿。外头的事,还有皇帝呢,男人为什么打仗?还不是为了让老婆孩子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么。”    皇后笑着应了,答:“皇祖母说的是。只是帝后一体,夫妻同心,看着圣上每日为前方战事焦灼,孙媳心里,哪里还能安心享受。更何况,孙媳贵为皇后,每日供奉只有多没有少的。略有俭省,这年过的都比寻常百姓丰裕。并不委屈。”    太皇太后只笑着看皇后与众嫔妃,并不说话。李安安坐在皇后身侧,瞥眼看见太后一面看敬嫔,一面试图给皇后使眼色,可惜挨着太皇太后,皇后没能瞧见。顿时心下了然,对老太太来说,子孙丰茂方是大计,人家没指望靠孙媳妇省那点儿过年钱。也是,草原出来的,靠天吃饭,与平原农耕积少成多的农家思想,大有不同。皇后作为旗三代,这方面不能完全跟上太皇太后想法。于是,悄悄伸手,拽拽皇后衣角,等皇后轻轻回头,却又笑着拉了敬嫔的手,小声说话。皇后一时不解李安安何意,听她问敬嫔近日都吃什么,这才恍然。这一个多月二人都住一所宫院,哪里会不知道敬嫔吃什么。分明是暗示才对。    皇后往敬嫔肚子上看一眼,心下略一琢磨,便明白李安安意思,扭头笑对太皇太后告罪,“孙媳是皇后,理应与圣上共进退。俭省些是应当的。只是如今宫里有几位嫔妃怀有龙嗣,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孩子们。故而,依孙媳看,这几位怀孕的嫔妃,和养着皇子皇女的嫔妃们,很是不必俭省。”    看太皇太后笑纹更深,皇后便知说对路了,笑着接着说,“非但她们,就是安嫔、端嫔几个成日里忙着宫务的,忙着照顾怀孕嫔妃的,也不必俭省。健健康康的,养好身子,好为咱大清国开枝散叶呢。”    太皇太后点头,拍拍皇后的手,说道:“孙媳所言甚是。”    佟贵妃笑着开口,“如此,便有孙媳和主子娘娘过年份例各减几成便是。其余嫔妃,意思意思,也就罢了。”    太皇太后笑着看看佟贵妃,对着太后说道:“瞧见这孩子,就想起了玄烨他娘当年的模样呢。”顿一顿,依旧笑说,“也是个有福的。”    太后一笑,对着佟贵妃开口,慢吞吞说道:“你也还年轻,素来身子又弱,不必如此。皇后一人陪着我与太皇太后俭省些就是。”    佟贵妃听了,只觉脸上发烧,诺诺称是。    皇后听了太后所言,对太后愈发恭敬起来。惠嫔等人听了,只是低头不语。李安安与敬嫔互相看一眼,冷不丁瞅见端嫔微笑模样,二人皆无话。    一时暖阁内安静下来。太皇太后扫一眼众人,微微笑道:“太后回去歇着吧。皇后过年事多,也回去歇着吧。”对众太妃、众嫔妃道,“你们也都跪安吧。”    太后与皇后闻听,起身行礼,领着众位太妃、嫔妃们告退。    不多时,慈宁宫东暖阁里,仅剩几名太皇太后当年陪嫁的老宫女。苏麻喇姑端上奶茶,请太皇太后喝了几口。陪坐在一旁小木扎上,微微发愁道:“如今这位佟贵妃,可是远不如当年的康贵人啊。”    太皇太后放下手中奶茶,淡笑道:“姑侄俩境遇岂能相提并论?一个是汉军旗普通人家闺女,一个则是先太后亲侄女,皇帝表妹,正经的镶黄旗贵女呢。”    苏麻喇姑陪着笑道:“太皇太后说的是。如今佟家,是不一样了。”顿了顿,又愁道,“看样子,皇后对满汉是一样看待,有她镇着,佟贵妃想来也做不出偏激的事。只是不知道等咱们家几位小格格来了,会是个什么光景了。”    太皇太后闻言,冷了面色说道:“要我说,哥哥他们也真想不明白。如今难不成是天命年间?还指望着科尔沁女儿占满皇帝后宫呢!也不看看,别说蒙古,就是姿色稍弱些的正经满军旗闺女,皇帝可多看一眼了!”说完,冷哼一声,轻声道,“过不了几十年,这六宫,就是汉妃的天下。”    苏麻喇姑闻言,急忙劝太皇太后不必如此悲观。太皇太后想了想,反而宽慰苏麻喇姑,“你当我生气?到了这般岁数,我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咱们入关以来,就该明白,满人方能有多少?要想大清国海清河晏,少不了汉人辅佐。故而,当年,福临与我,方才选了玄烨。其一考虑的,就是玄烨身上汉人血统。可惜啊,如今,就连玄烨姥姥家,都不承认自个儿是汉人了。哼,祖宗都不认的人,她也配……!”    苏麻喇姑垂首不言,只当太皇太后只是发发牢骚罢了。平心而论,佟贵妃人才风流,可惜,常常以镶黄旗贵女自居,远不如皇后大气。纵然佟贵妃是为了融入满军旗,借以太高身价。比起皇后来,到底少了从容,缺了底气。还不如敬嫔与安嫔,汉军旗就汉军旗,从不以汉人血统自怨自艾。反倒能让人高看两眼。    想起敬嫔,苏麻喇姑便劝太皇太后多看看孩子们,等来年,又要添几位皇子皇女了。太皇太后这才有了笑模样。叫老宫女取来一盒长命锁,商量着将来孩子出生,赏赐哪个合适。    这边佟贵妃辞别皇后等人,回到景仁宫,往椅子上一坐,挥退众人,别的不干,先捂着帕子哭了起来。    外头宫人闻听室内呜咽,却不敢进去哄劝。直到里面声音停了,佟贵妃喊人,秀宁这才领着几个小宫女,端着热水,捧着帕子进去。看佟贵妃脸上泪痕犹在,面色却已平静,都松了一口气。帮着贵妃卸妆,洗脸,匀面,重新梳头。等一切收拾停当,佟贵妃扫了一眼,问秀宁:“绣安那贱蹄子呢,我一会儿不在,她就跑没影了。真当这儿是她家厨房呢,饿了就来,吃饱了就走?”    秀宁陪笑道:“主子抬举她了,纵然她爷爷是御膳房总管,做的好与不好,还不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儿。她哪儿敢把这儿当自己个儿家后厨,随便逛呢。方才我还见她了呢,说是去给主子做糯米汤圆儿去了。”    佟贵妃冷笑一声,“这才来几天,竟把你也给拉拢过去了。”    秀宁闻听,急忙跪下,滴泪辩白,“奴才自三岁起,便跟着主子。别说是绣安一个小宫女,就是再大的人来了,奴才也是主子的奴才,凭天大的好处,奴才也不能背主,叫人拉拢了去。是奴才私心,怕主子口渴,这才告诉绣安,您喜欢吃山楂馅儿的汤圆。奴才做错了事,求主子惩罚。求主子,千万别气着自己。”说着,就往地上磕头。    几个小宫女捧着水盆毛巾,也跟着跪下,求佟贵妃别生气。    佟贵妃看她们哭的真切,这才舒缓了半口恶气,亲手扶起秀宁,柔声哄道:“我怎会信不过你。不过是怕绣安那贱蹄子偷懒耍滑,把事儿都推给你做,劳累你罢了。瞧瞧,这小脸儿哭的。”说着,亲手给秀宁擦泪。    主仆几个这才破涕为笑。佟贵妃收拾好了妆容,捏着根簪子在发髻旁对镜比划,嘴里问道:“你方才说,绣安去做糯米汤圆儿了,什么馅儿?”    秀宁站在一旁,帮着佟贵妃簪发,答道:“回主子,是山楂馅儿的。”    佟贵妃点头,插好簪子,对着镜子照一照,点头,吩咐道:“去,跟御膳房说,今年元宵节,多备几样馅儿的汤圆儿。山楂馅儿的,端嫔她们几位汉妃——也爱吃。”    秀宁急忙应了。就要出门吩咐。佟贵妃叫她回来,看着她的脸说道:“你呀,什么都要自己去。绣安呢,她爷爷不是御膳房总管吗?叫她去,整好,叫她们祖孙俩见见面,说说话。”扭头盯着细白的手指,柔声说道,“可怜见的,进宫多少年,竟连骨肉亲人,都少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