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好像一直糊里糊涂的,被饿出了后遗症一样,守着他就感觉心口热乎乎的,自己也获得了某种难以形容的温暖。
但是红杏也知道,不能够再这样下去了。
最差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冰消雪融后的天气格外得好。
时近五月,久违了鸟语花香,历经过寸草不生的荒年之后,田间地头那些新生的芽苗更显翠嫩可人,弥足珍贵。
红杏把尘封两年多的针线活儿又拿了出来,该洗的洗,该晾的晾。
隔了一条竹篱笆,突然听见婴孩的哭声,她转过头去,看见柳嫂家的媳妇翠芬正抱着刚满三个月的小娃儿不住地哄着。
一瞧见红杏,翠芬便无地自容地垂下头去。
柳嫂听见孩子的哭声,赶紧从屋里跑出来,从翠芬手里接过娃娃,自己抱在怀里哄着,孩子很快睡着了。
她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冷不丁瞧见篱笆那头的红杏,略微一怔,也颇有几分挂不住老脸,硬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来。
那个噩梦般的冬夜,显然谁也都没有办法忘记。
红杏对那在绝境里趁火打劫的恶徒依然记恨,甚至现在还心有余悸,但看着那襁褓里婴孩的无邪睡脸,以及那一老一少两个女子羞愧无措的神情,她的心又不由自主软化下来,再怎么说,都不是她们的错。
她坦然地与她们对视,宽慰似的微微一笑,又埋头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柳嫂忽然道:“小满……快要十三岁了吧?”
红杏微微一怔,抬起头来。
柳嫂仍是有些尴尬地笑着,再开口时,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荒年里,做工的都给遣回家去了,现在邻镇急着招学徒工,满了十三就能去,有铁匠、木匠、泥瓦匠,包吃包喝不说,按月还有工钱。我正巧认得人,要是你愿意,小满也愿意,那……”
她话音刚落,小满就手捧着什么东西像匹小马驹一样远远奔了过来,边跑嘴里边嚷着:“快来看……”兴奋得就连声音都变了调。
这还是他身体恢复之后,第一回开口说话。
小满跑到跟前,红杏才看清楚,他手里捧着的是一只小狗,茶褐色极小的一团,两只眼睛半开半合,似乎才生出来没多久。
这小东西,却不知道是如何熬过那一整个饥寒交迫的冬天,才努力地来到这个世上。
“我在草丛里找到的,我们养了它吧,好不好?”小满的脸上很久没有这样灿烂的笑容,黑亮的眼睛满怀期冀地看着她。
还没等红杏点头或是摇头,小满转而瞧见了柳嫂婆媳二人,他满脸的笑容顿时全冷了下来,把头一扭,只当她们是空气。
柳嫂并不气馁,反而心平气和地对他道:“小子,你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靠着你嫂嫂养,对不?”
小满闻言,又把头转了回来,皱着眉头,不客气地直接问她:“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