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进门,秦锦就看到了一个矗立在面前的影壁,看这摆放的方位应该是一面风水壁。秦锦是活了七八十年的老妖婆子,前世在宫里被囚禁着不能出去,能做的事情不多,看书就是其中一条。她也不记得自己看过多少书了,反正宫里的藏书能勉强入眼的都被她看过。所以对于风水摆设之类的书籍也略有涉及,只是她对那些不怎么上心,看过就当个热闹瞧。不过这影壁所摆放的位置实在是太规整了,实在是风水摆设的典范。
一个在这里任期只有五年的知军能在府上摆上这么一个风水壁,就说明他这人不光希望发财,还希望升官,因为他摆放的位置正好符合了这两点。
影壁是由整块黄龙玉雕琢而成的。
黄龙玉并不算是什么稀罕的玉石,但是产地是在南边,不是在坤州。所以这么一大块黄龙玉从南边运到这边陲之地,其中花的心思和银两也是不容小觑的。等走入了花厅,秦锦这宫里长大的,见惯了好东西的人也有点稍稍的乍舌。
若是这花厅里的摆设是放在公侯府邸的,那秦锦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放在一个五品知军的府邸之中,就真的有点不像话了。
例如被当成背景的一块香檀木雕花嵌白玉浮雕屏风,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东西。香檀木的木质上乘,颜色深沉凝重,带着一层天然的乌光,上面镶嵌着的白玉上有天然的纹路形成的山水图案,宛若江南烟雨泼墨而成,找一块或许还算是容易,但是找齐四块风格统一的就难了。这种东西价值不菲,即便是靖国公府里也没有这么讲究的屏风。
秦锦一看就有点替自己的大伯父不值。
靖国公府百年的世家,所用屏风竟然还不如一个边陲之地的小小知军。
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
再看他府上丫鬟拿出来的茶具,竟是亳州的定瓷。这种瓷器之中的上品为白瓷,色泽清润堪比美玉,瓷薄如纸,能半透着光出来。
她在宫里当太后,用的便是这种瓷器了。虽然现在这套瓷器比不得她当年用过的,不过也已经是定瓷之中的精品了。
这位知军大人不光有钱,而且会享受。这倒叫秦锦对他有点刮目相看,倒也不是什么不识货的土财主。
秦锦端起了茶杯,轻笑道,“想不到在这里居然看到了定州瓷器,卢大人真是好风雅。”
卢秉义来这里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看出用的瓷器是定州瓷,所以先是一惊,随后就大喜。这就好比你买了一件非常贵的东西摆在家里,本来就是想要人来夸奖一二的,但是无奈来的人都不识得这件物品的价值,只当那是寻常之物,每每叫他失望之至,但是现在忽然来了一个懂行的,看出了门道,并且称赞了一下,那定然是会让买东西的人万分的欣喜的。
“哪里哪里,这瓷器平日里是不摆出来的。”卢秉义欢喜的直搓自己的手,故作谦逊的说道,“今日不是萧大人和夫人您来了吗?您们都是从京城来的,见多识广,所以才将这套瓷器拿出来献丑了。”
“若是这套瓷器也叫献丑,那我们家里的那些破烂玩意儿就叫丢人了。”秦锦微微的一笑,捧了卢秉义一句。
卢秉义本来还怕这位年轻貌美的萧夫人因为自己儿子的冒犯而怨怒,现在看她肯来,并且还夸赞了他的瓷器,卢秉义就估摸着自己所送的银子大概有点用,这位夫人现在大概已经不计较了。
这是好事。
既然这夫妻两个都贪财,那就是好办了。
他最近有个路子是可以将军粮弄到柔然去发财的,只是现在方景州和他一直都不对付,而方景州手里的军士掌控着出关的各个隘口。凭借他自己的力量只能运送零星的盐巴和军粮出去,但是已经赚了不少了,若是能将这位总兵大人也拉下水的话,由总兵大人出面,所得利润将几十倍的增长。
“这瓷器很厉害吗?”方景州听到了之后,愣头愣脑的问道,他将手里的杯子翻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特别来。”
秦锦忍住笑,耐心的解释道,“这种定州瓷器摸在手里如同美玉一样清凉,色泽也如同白玉一样剔透。你对着光看,能看出影儿来。”
方景州还真的将杯子里的水喝掉,然后对着阳光比划了一下,随后一撇嘴,“还真是。这玩意要多少钱才能买到?”
“上好的定州瓷器,即便你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烧上千窑能出这样一品的窑就已经不错了。所以这种瓷器要么没有,要么就是价值千金。”秦锦说道,“当然也要有缘分的。手里托着钱去买的人比比皆是,卢大人能拥有这样一套瓷器,便是又有钱,又有福气的。”
秦锦一顿吹捧,听的一边的官员们纷纷乍舌,他们在这里当官又怎么知道那些事情,这听完就纷纷的说了好些个奉承话给卢秉义,将卢秉义说的更加的浑身骨头都轻,他忙笑着摇手,“夫人真是见多识广,夫人谬赞了谬赞了。”
秦锦丢了一个得意的小眼神给了萧衍,他不是也说她见识多了,她还真就是见识多了也不枉费他的信任了。萧衍对着她默默的竖了一下拇指表示赞叹。
秦锦今天是来帮着萧衍敲竹杠的,所以她认识的好东西越多,那卢秉义送礼就不敢轻视了她,必定要选真正贵重的东西才能入了秦锦的法眼。
秦锦觉得自己今天只要做一件事情就好了,那边是可劲的吹牛,可劲的夸卢秉义家的东西好。
而且今日来的都是坤州有点头脸的官,自己今日夸卢秉义家里的东西越好,将来做实他贪污的罪名就越容易。
就凭他那点俸禄,能置办的了这么好的东西?见鬼去吧。
方景州闻言忙将手里的杯子给放到桌上,“哎呦,这么金贵的东西,那可是别给我用了,我这粗手大脚的可别是将东西给砸了,我赔不起的。”
方景州这么一说,大家就又是轰然一笑。
“卢大人以此物代客,足见是风雅之人。卢大人祖上是哪里的?应该也是出身名门吧。”秦锦故意问道。
萧衍憋住笑,秦锦就使坏去吧。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将天隐宗查到的关于卢秉义的一些基本的信息和秦锦说了。这卢秉义是秀才出身,家里不能说是十分的窘困,但是也是勉强能度日那种,后来他当了别人的客卿,主人家是忠义侯夏家的一个分支,在南边任职,升迁的时候就推荐了他去当了一个粮官,也是说卢秉义这个人肯送礼,愣是将自己从一个九品的小小粮官送到了五品参军的位置上。
他送的多,捞的更多,不然为何要送呢?
萧衍已经让天隐宗的人去彻查这些年卢秉义贪墨的罪状了。只等合适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他现在是坤州的总兵,对自己地头上的人事有任免权,督运粮草这么重要的官职上定然是要放上自己能信赖的人。所以即便没有出卢秉义的儿子卢少阳调戏秦锦的事情,卢秉义也是萧衍需要扫开的人。
他经过与西域小国吐谷浑的作战,深知粮草接济的重要,太卡喉咙了,况其他来这里当总兵,忠义侯那家伙必定是对这边有所克扣的。若是再放一个当过夏家分支客卿的卢秉义在这个位置上,那他这总兵也不需要带兵对抗柔然人了,光是粮草上就能卡死他。
现在这个知军还在贿赂自己,就证明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他主子的眼中钉。
秦锦问的问题,卢秉义显然是不想证明回答,只是支支吾吾的说道,“家里是读书人出身。”他打了一个哈哈。
他这边还在哈哈着,花厅外走进了一名夫人,身后还跟着一名妙龄女子。那名夫人自是穿金戴银的,好不富贵,而跟在她身后的少女打扮的也是十分的细致,脸上的妆容经过精心的修饰,人也十分的漂亮和亮眼。
“夫人可是来了。怠慢了总兵大人和总兵夫人了。”卢秉义笑着将那夫人和少女拉到了萧衍和秦锦的身前,介绍道,“这是内子陈氏和小女少蓉。”
大家见过礼之后,卢夫人热络的秦锦说话,而她身边跟着的知军小姐卢少蓉的一双妙眸却是在悄悄的打量着萧衍。
大梁的男女大防本就没那么严重,这里又是边陲之地,更是没京城世家贵胄那般的讲究,所以男男女女都不用分开,只管坐在一起说话聊天。
秦锦若是一个小姑娘,大概也不会注意到卢少蓉看待萧衍的眼神,但是她都已经活了那么久了,前世见的最多的就是萧衍成名之后,京城贵胄世家的小姐们看待萧衍的眼神,那种痴迷,那种崇拜,那种火热啧啧,秦锦啧了啧嘴,真是活的久了什么都能见到,今日她倒又是领略了一回那样的目光。
卢姑娘,有眼光!
秦锦暗中给卢少蓉竖了一下拇指,随后就偷眼看了看萧衍。
萧衍果然一如既往,只将卢少蓉卢姑娘当成一个柱子
唉,秦锦默默的为卢少蓉点了一根蜡,姑娘,大概你是没什么戏了。
卢姑娘发现萧衍一直目视前方,连看都不朝她看上一眼,就有点耐不住了,“萧大人,听说您是京城来的,我从未去过京城,不知道京城是什么样子的,萧大人能给我说说吗?”
“就那样!”萧衍缓缓的开口。
卢少蓉。!!
秦锦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惹的卢少蓉转眸看向了她。
秦锦忙坐正自己的身体,“京城很热闹的。”她替萧衍说道。未来皇帝陛下还真是耿直的可爱。
卢少蓉心底不喜,她知道秦锦的身份是萧衍的妻子,但是她第一眼看到秦锦就觉得秦锦很讨厌,就是这个女人害的她大哥肋骨断了好几根,还被萧衍切掉了一只耳朵。
她原本以为萧衍就是一个粗鄙的武夫,那里知道刚刚一进花厅,第一次看到萧衍,卢少蓉就芳心大动,这萧大人未免也长的太好看了点吧。
这是她活了十六年,见到的最漂亮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