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愿意,但是小僧无意害人。”圆嗔淡然说道。
“这些日子你都是和夏烟在一起的?”秦锦问道。
“是。”圆嗔点了点,并无隐瞒,“郡主若是想知道夏烟姑娘的所在,小僧是肯定不会说的。”
“她在哪里和我有什么关系?”秦锦轻笑道,“你放心,我不会逼你说出她的下落的。”她又不是萧呈言!
不过想想也蛮过瘾的,萧呈言很可能被一个和尚戴了绿帽子,光是这么一想,秦锦都很想笑出声来。她努力的绷着自己的脸皮,不让自己表现的太浮于表面。
“如果让你在佛祖和夏姑娘两者选一,你选谁?”秦锦十分好奇。
“这并不冲突。”圆嗔稍稍的皱眉,不解的问道。“小僧可以一边供奉佛祖,一边照顾夏烟姑娘。”
秦锦这倒也是可是总觉得有点别扭。
“我给你一个机会。”秦锦缓缓的说道,“其实我并不喜欢夏烟,只是我觉得很奇怪,如果夏烟看着一个人无怨无悔的为她去死,会不会后悔没有好好的珍惜你。”
圆嗔与她说的那些话对秦锦不是没有触动。
看着圆嗔那张清秀的面容,不知道怎么,她忽然想起了前世的萧衍。
圆嗔前世用了后半生一直在缅怀他心目之中的月光女神,而萧衍呢?
他用自己的一生守着她,看着她,困着她,是不是她曾经也是萧衍的月光女神呢?
以前若是每每触及这个念头,秦锦都会最终嗤之以鼻,而现在看着圆嗔那静谧安详的面容,秦锦的心底越想越不是滋味。
如果萧衍上一世真的是喜欢她的呢?
这真不知道是她的悲哀还是萧衍的悲哀
由己及人,她是被老天眷顾,所以有了重新活一回的机会,她虽然懵懂,但是还是抓住了萧衍,即便当初她的动机不纯,可是现在,萧衍那么的疼惜她,她也渐渐的爱上了萧衍,既然她都有一次机会重新选择,那么为什么不给夏烟一次机会,不给圆嗔一次机会呢
如果夏烟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能安安分分的陪着圆嗔一起离开,倒也是一件乐事。
如果夏烟依然一意孤行,那边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秦锦便是本着这么样一个心情,所以才对圆嗔说出那番话来的。
圆嗔的行为在秦锦看来的确是蠢了一点,但是让秦锦感动的是,他现在只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和尚,却为了夏烟能不畏惧他们这些高高在上,手握权柄的人,的确如同圆嗔所说,以他的地位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是他却愿意为了夏烟舍去一身剐。这份情谊,便是坐拥天下也不一定能得到。
秦锦活了两世,看过太多为利往,为利争,为利死的事情,而圆嗔却是补了一份真正的纯在她的心底。让秦锦忽然意识到,这世间其实还是存有真与美的。
夏烟在京城胆战心惊的找寻着圆嗔,京城夜间宵禁,她只能和一群乞丐挤在破房子里,看着那一群睡的横七竖八的汉子,老的少的,夏烟就有一种要吐的感觉。但是她一直强忍着,不是因为这些人赃和臭,而是她一看到这么多男人,她就会在心头浮现出深深的恐惧。
她彻夜不眠,紧张的缩在墙角,无时无刻不期盼天明的到来。那种记忆对于她来说便是如同潮水一样的覆灭,将她一次次的推向毁灭的边缘。
她之所以还没崩溃,只是因为她的心底还有一个人,那人一身灰布僧袍,会温柔的叫她夏烟姑娘,会在她烦躁不堪的时候念心经。
他念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她现在也张口就来。
夏烟的夜晚便是在煎熬与默念心经来抵御煎熬之中度过的。
翌日,她迫不及待的出了破屋子,刚跑上街,就听到了一个消息,泰和郡主遇刺了。
她打听了好久,逢人就打听,泰和郡主遇刺却是平安无事,但是那个刺客却被郡主给抓住。
夏烟骇的全身发抖。
她哆哆嗦嗦的躲避到了一条无人的巷子里,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背抵在墙壁上,良久,她才回过神来。
跑!
夏家如今获罪,她又是逃妃,已经没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圆嗔替她去杀秦锦,如今不成功,被秦锦抓住,迟早会将她给供出来,她现在不跑,什么时候跑?
夏烟手扶着墙壁,双腿发软,她走了好久,才走到了巷子口,朝前,便是阳光能照耀到的地方,而夏烟却止步了。
她看着地上被墙壁遮蔽而在阳光下映出的一道黑色的影子,影子的那边是光灿灿的地面,而她所站的地方却是阴暗的那一边。
只消迈出一步,她就能重新走到阳光下。
可是这一步,她却怎么都不出去。
心忽然有种难言的痛,夏烟双手覆面,无声的哭了出来。
她什么都没了。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不是侯府的小姐,她什么都不是
她没了一切她所熟悉的东西全数给剥除,离她越来越远,这世上多的是人锦上添花,可却没人雪中送炭。
不对,她也不是完全没了一切。
夏烟忽然想起了圆嗔。
她猛然抬起头来,朝前奔出了阴暗的巷子。
她一路飞奔的朝秦锦的家跑去。
直到萧府那小院子的门口,夏烟才止住了脚步。
等停住了,夏烟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如此莽撞的就来了
她来这里能做什么?她不会武功,没了权势,还被萧呈言到处通缉如果被人发现她在这里等待她的下场啧啧,就连夏烟自己都不敢去想了。
但是她还是脑子一热就来了
看着院子齐整干净的门前,多小的一个小门户啊,比起夏家那种显赫世家的高门大户,显得寒碜的不得了。但是不知道怎么了,夏烟看着这样的大门,忽然心底生出了几分羡慕之意。
如果一切能重新来过,她是不是也应该像秦锦一样选一个家世并不如她的人嫁了?而不是汲汲营营的一门心思的入宫当皇后。
皇后,呵呵,这个字眼如今对夏烟来说似乎已经很远很远,曾经她已经无限的靠近那个闪烁着耀眼光环的宝座。只差一步,可是那一步却是她此生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而如今,她已经从云端跌落尘埃,轻贱如尘土。
夏烟苦笑了起来。
她曾经恨死了秦锦。
认为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现在依然是贵妃
可是这些日子,她一个人无事,一个人也想了很多,回想一下自己的过去,竟是觉得无比的陌生和荒唐。
太后姑姑若是真的想让她当皇后,她应该早就是了。
太后后来对她色厉内荏,即便看起来还是留了情面给她,但是在太后的眼底她分明已经看到了“厌恶”两个字。
就连自己的姑姑都嫌弃自己,她怎么可能当上皇后,即便是那个贵妃的位置只怕也是岌岌可危的。
有句话,当局者迷。
她天天在宫里的时候,被人奉承着,头上还顶着贵妃的头衔,脚下踩着忠义侯府的光环,自是接近她的人形形色色,各怀鬼胎,可是又有几个是真真因为她夏烟的人而接近她的呢
想起自己被萧呈言掌嘴的时候,那些平日里一个劲和她表忠心,恨不得平日里剥腹开胸,将心都要掏出来给她看的人又在何方?
比起秦锦来,这些人是不是更应该遭她恨一点?
如今她已经落魄成这样了,那些人却依然高软枕的在宫里继续享受着荣华富贵,可能想过她半分半毫?
只有圆嗔,在她最落魄的时候结实,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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