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老太太也看不下去了,开口说:“好了,都散了吧。”
六婶正在兴头上,哪里肯依,“母亲!我这还没说完呢!何况,你都三年没见大嫂和侄女呢,不是前两日还念叨吗。如今她们回来,就多留她们说会儿话。”
老太太有些不悦,“你都说已经回来了,什么时候说话不行,非得现在?她们一路舟车劳顿,此刻怕是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来得及回。怎么,还得再这里听你一顿瞎显摆吗?”
六婶被明晃晃地戳破了小心思,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母亲,我这我不也是因为高兴吗?”
老太太叹了声气,“如今老大家的回来了,你们也挑个日子,搬出去吧。”
这话说的不大,但屋子里的人也都能听得见。我与母亲都愣住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六婶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你说什么呢!搬出去?可让我们搬去哪儿?”
老太太看着她,“当日分家的时候,不是都分了产业和宅子吗?”
六婶一僵,这些年从没人提过这档子事,若老太太不提,她只怕早就忘了。
“母亲,你今日怎么说起这事来了。哎呦,母亲你不是又病了吧。不如我去给你请太医来瞧瞧?”
老太太面色更难看了几分,“既然已经分了家,就要有分家的规矩。当年,长青要扶灵回乡,要守孝。怕我在府里无人照看,这才让你们留下来。如今他们回来了,你们也该走了。”
六婶脸色端得黑了下来,眼神如刀扫过老太太身后的丫鬟婆子。
“母亲,可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哼,若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嘴碎的撺掇母亲,看我不揭了她的皮!是谁做的,最好自己站出来,否则,要让我揪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老太爷一事之后,父亲担心老太太身边的人发现破绽,来了一次大换血。如今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当年父亲亲自选的。自然不会被六婶这只纸老虎吓住,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参与,不反驳,不回应。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六婶更怒了,叉腰道:“一个个吃的是谁家饭,喝的谁家的水!做奴才的都该有做奴才的本分,竟敢挑拨主子,怎么,想反了不成!”
母亲皱着眉,待要起身,却听得老太太一拍桌子,大怒:“我还没死呢!你就敢对我的人指手画脚,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了!你”
老太太伸手指着六婶颤颤巍巍。她如今身子本就不太爽利,我和母亲吓了一跳,忙上前一边一个扶住她。
老太太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算平复过来。
六婶也唬住了,忙跪下认错,“母亲,是我错了。我我这不也是担心吗?母亲,夫君可是你嫡亲的儿子,蘅儿和平儿也是你嫡亲的孙子孙女啊。我们又不是二房三房,您何时说过这种话了。
母亲可别小瞧这些奴才,有那些坏心思地,一家子都能毁在奴才手里。好好的亲人弄得母子离心,就是他们在中间挑拨的。”
这话让我心中一跳,低头去看老太太,果见老太太身子颤了颤,大约也是想到了当年自己被人利用,以至于多年心魔之下与父亲渐行渐远的事情来。
“母亲,你可别是听了些什么不成?可是儿媳做错了什么?若是儿媳做错了,你打我骂我就是。你这这要将我们赶出去的话,叫夫君和平儿蘅儿他们听了,该有多伤心!”
这是开始打感情牌了。老太太再如何,总要顾念自己一直喜爱的幼子和孙子孙女吧?
“母亲,蘅儿昨日出嫁还哭了呢,说日后不能在老太太跟前尽孝了。再三嘱托我让我好好帮她多孝敬母亲。便是夫君,前几日也与我说,母亲这几年身子一直不见利落。听闻北戎边境那边出了个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就动了要辞官为母亲去寻医的心思。”
我心中冷哼。六叔把前程名利看得极重,好容易到手的仓部郎中之位,会拱手让人才有鬼。六婶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老太太从来疼惜六房,看重六叔。这话针对老太太,可以说是说到砍上了。
我见老太太神色木然,闭口不言。眼神一暗,终究还是动摇了吧。
谁知正在我以为老太太不过提一句,未必真心肯将六房赶出去,此事会就此不了了之之际,老太太再度开口了。
“不必再说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叫人请位师傅来,看什么时候宜搬宅,你们收拾收拾吧!我也乏了,要休息了!你们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