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谢瑶出殡。
派去彭城的人也回来了。老太太中意的两户人家,一个父亲早逝留下来的遗腹子,偏母亲生产时血崩也跟着去了。三代内已无近亲,如今不过是族里长老抚养着。这条件确实是过继的不二人选。
尤其那孩子不满周岁,还不记事。我便直接做主,让派去的管事与谢家族老商量,记在了谢奎名下,将其带入京城。二婶吴氏伤势本已经好了,却不料又经受长女故去,这一病又有些恹恹的。见到这孩子,竟是眼前一亮,恢复了不少神采。
另有一户,乃是一对姐弟。母亲早逝,父亲续娶,续娶的继室是个善妒的,对两姐弟经常苛刻虐待。族里说过几次,然而那父亲是个妻管严,一味惯着。这女的半点惧意也没有。族里见他们血缘上来说,本就是族中边缘了,也就懒得再管。
姐弟俩关系好,弟弟自是不愿与姐姐分开的。这点倒是好办,将两人都过继过来就是。便是父母不省心,过继了还想来纠缠,我也有的是办法。唯一顾忌的便是二人的品性。
我看着眼前的二人,姐姐谢冰十四岁,弟弟谢林八岁。弟弟有些胆怯,拉着姐姐的衣角躲在身后。姐姐倒是让我有些惊讶,不卑不亢,与我说话时不见谄媚讨好,也无怯懦讷言。
我心下欢喜,招手让谢林过来,谢林瞧了谢冰一眼,见谢冰点头,这才慢慢地走上前。
我笑着说:“之前读过书?学到哪里了?”
谢林的神色一暗,谢冰尴尬说:“正要求二姐姐呢。林儿还不曾入学,不过是我在家的时候教她认字。我亲娘去的早,我所学也有限,何况男子同女子终究不一样。我教的未必有用。还请二姐姐帮忙。”
想到他们姐弟二人的情况,我皱起眉头来。大周男子大多四五岁开蒙,六岁入学。谢林确实晚了些。
“我之前本让人去和燕山书院的赵山长说过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了。我没想到林儿还不曾入学。如此一来,燕山书院入学严格,就有些不太合适。这样吧,我这两天让人寻个夫子,先且在自家学上半年,等明年若是林儿能赶上进度,再去燕山书院试试也不迟。”
谢冰起身行礼,“多谢二姐姐费心了!”
我摇了摇头,让人带了两姐弟出去玩。自己做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觉得如何?”
“姐姐很好弟弟”老太太的眼中有些担忧。
弟弟性子瞧来有些懦弱,太过依赖姐姐,于男子而言并不太好。
我伸手接过熙春送来的毯子,盖在老太太腿上,“不急。许是在家里被虐待狠了。他还小,我们好好教。再看看吧。”
院子里,谢冰正在教谢林放风筝。便是新来了一个地方,她倒也能泰然处之,单凭这点便叫人刮目相看。怪不得能够在被继母那般虐待暗害之下,依旧能保全自己和弟弟。
二婶吴氏抱着谢渊摇着拨浪鼓。孩子还小,不一会儿就睡了。吴氏痴痴笑着。另一边的石台边,谢柔捡了桂花糕给李桐,让我惊讶的是,李桐居然接过去吃了。
要知道,自从谢瑶死后,李桐只肯让我和玉枝玉簪近身,其他人是一概远离的。我眼神微微一闪。便见谢冰牵着谢林,让谢林去请李桐一起来玩风筝。李桐退了一步。谢林以为他不喜欢风筝,又将手中的陀螺递给他,他干脆躲到了谢柔身后。
我转头想问一问老太太,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老太太已经睡着了。便替她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出去,找了老太太身边的丫头画屏过来。
“谢柔和谢滢最近如何?”
“谢滢小姐一直在养病,没出过屋子。伤得不轻,养起来也需要些时日。不过听说脾气还是不好,打碎了屋里不少东西。”
果然是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的。
“谢柔小姐倒是孝顺,日日来给老太太请安,话不多,有时候没事,也会陪老太太坐着。”
我眉宇微皱,画屏见了,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妥吗?”
“没有!”我摇头让画屏退下,瞧着远处的谢柔出神。
临走时我抱着李桐问道:“桐哥儿很喜欢谢柔姨母吗?”
李桐仍旧不言语。
“那姨母以后常带你过来玩好不好?”
在我以为李桐依旧不会回答的时候,李桐竟然开口说“好”。虽然只有一个字,却让我喜出望外,可心中那点顾虑却更深了。
我让玉簪将李桐抱到一边,请人把谢冰和谢柔请过来。
“现在家里正是艰难的时候,宅子里都是孤儿寡母。老的老,小的小。老太太精力不济,二婶又是那个样子。这府里只能靠你们看着了。”
谢柔说:“应该的。都是一家人。我也想为家里做些事,但愿能帮得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