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倾听到“市”这两个字的时候,蓦地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琳达:“你说什么?”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琳达反问。
琳达也是中国人,她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重复了一遍。
叶倾倾:“”
她终于确认自己没听错。
公司为她安排的演奏会下一站就在中国。
而且第一站就是她的故乡市
“叶倾倾,你在担心什么?”琳达捕捉到她脸上的挣扎,直截了当地问。
叶倾倾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摇头,不说话。
“六年过去了,难道你还缺乏面对的勇气?”琳达又问。
“不是缺乏面对的勇气,”叶倾倾否认说,“只是不愿意触景生情。”
当年死去的孩子,想一次就痛一次。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即使时隔六年,心里的那道伤痕,也没有消失。
“有些事情,远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艰难,你越是面对,越是勇敢,伤口就好得越快。”
这些道理叶倾倾又何尝不明白?
只是真要践行起来,对于她这种已经伤到怕的人。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琳达瞅着她的样子,觉得一时半会儿让她接受,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又道:“如果你觉得需要时间,我可以跟公司说下,让延长回国的时间。”
“嗯。”叶倾倾终于放松了一些心情,她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中。
回到纽约皇后区叶倾倾所在的家后,保姆车停了下来。
叶倾倾看到她家门前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在门前踱来踱去,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空气中有他呼出的白气,一团一团的,但一呼出去就迅速化为无形,凝结成冰,今晚的天气非常冷,但他仍然在等,不厌其烦。
那是邹信阳。
从她出道以来,他参加了她的每一场演奏会。
从不缺席。
一听到车声,原来还在神游的邹信阳,顿时回过神来。
他看着从车里下来的叶倾倾,脸上顿时露出激动的笑容,捧着玫瑰花,疾步朝她走去。
“倾倾,你回来了!”他笑着捧上他的玫瑰花,“祝贺你,演奏会很成功。”
“谢谢!”叶倾倾接过花,微笑地对他说,“外面天气冷,进来坐吧。”
进了屋子,叶倾倾第一时间就打开暖气。一边对身边的邹信阳说:“在外面站久了吧?”
演奏会结束后,她接受了记者的采访,耽搁了一些时间,否则也和他差不多时候回到自己家。
“也没有很久,就一会儿!”邹信阳静静地凝望着她经过岁月的沉淀,非但没有变老变丑,反而变得更美的脸孔,心中生出无限欢喜之情。
叶倾倾把花插在餐桌上的花瓶里,侧过头来对邹信阳说:“我肚子饿了,我想吃炸酱面!”
“好,等着,我马上给你弄来!”邹信阳笑嘻嘻地说。
叶倾倾看着厨房那个忙碌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
他从来都是这样,无论她想要什么,他总是尽力给予。
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要她下过厨,真的是把她宠到骨子里。
这么好的男人,她为什么不接受呢?
她的目光缓缓地从他身上收回来,看着眼前那束已经被他插好的玫瑰花,忽然意兴阑珊。
可能是还没有彻底忘记那个人吧?
不知道六年过去了,他过得如何?
是否已经和叶一然结婚生子,然后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叶倾倾从浴室里洗好了澡出来后,就看到邹信阳捧着两碗让整个屋子都香气扑鼻的炸酱面出来。
“刚刚好,快过来吃!”邹信阳把炸酱面放在桌子上。
叶倾倾用毛巾把头发裹起来,然后坐到桌子旁边,看着碗里卖相十足的炸酱面,简直想流口水了。
二话不说,就捧起碗,大快朵颐。
“好吃,太好吃了!”她吃得津津有味。
他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邹信阳看着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笑着说:“以后你想吃多少都行,只要你想吃,我都会给你做。”
“啊,我实在是太幸福了有木有!”叶倾倾吃完最后那么一点,还觉得意犹未尽。
可惜她向来食量小,想吃也撑不下另一碗了。
吃完面后,邹信阳去洗碗,叶倾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电脑处理邮件。
邹信阳洗了碗之后,也捧着电脑,在她旁边坐下,瞟了瞟她的电脑,对她说:“今天你也累了一整天,忙不完的就等到明天吧。”
“今日事今日毕,你知道,这是我的座右铭!”叶倾倾打字的时候时候侧头看了他一眼,对他说,“等下我还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邹信阳点点头,然后开了电脑,准备工作。
他们经常这样,各自拿着电脑,各自做自己的工作,谁也不会吵谁,谁也不会影响谁。
尘世再喧嚣,也与此刻的他们无关。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凌晨的时候,叶倾倾终于处理了最后一封邮件。
可邹信阳还在继续,看来是还没做完。
叶倾倾看了看他,关了电脑。伸了一个懒腰,给自己和邹信阳倒了一杯水过来。
然后她躺在了地毯上,望着窗外的漆黑天空,思绪忽然不知不觉就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是六年前。
她和欧阳擎还是夫妻的时候。
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天气和现在的差不多。
她也像现在这样躺着,看着窗外发呆。
那时候她很爱胡思乱想,大概那是所有孕妇都有的通病。
她在想,孩子出生后会不会有身体上的缺陷,孩子长大以后会不会很叛逆
欧阳擎忽然躺了过来,侧脸睨着她。她被他看得脸颊泛红,眨着眼睛不自在地问:“看什么?”
“你要是长得再好看一点就好了!”他的嘴巴很欠扁。
“为什么?”她听了这种话顿时觉得来气。
她虽然不能说是倾国倾城,但至少也是清秀可人。
“我基因虽然强大,但怕你拖后腿啊!”欧阳擎说得一本正经,“以后我孩子长得丑就赖你。”
“啪!”她随手拿起旁边的漫画书,敲了一下他那张号称“天下女人杀手”的俊脸。
“叶倾倾,你能不能淑女一点?”欧阳擎痛得皱眉,不悦地抱怨。
“谁叫你这么欠扁?”她没好气。
“要怀的是女孩也像你这么粗鲁,我一定掐死你。”
她听了这话心里窝火得很,又举起漫画书,准备拍死欧阳擎那张欠扁的脸,可他却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她的书。
然后,他缓缓地趴在了她的肚子上,侧耳聆听。
那是他第一次趴在她的肚皮上。
“你干嘛?”她忽地变得很紧张,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眼睛不停地闪烁着。
“别动,我在听孩子在做什么!”
看上去,欧阳擎听得很认真。
半晌后,才从她的肚皮上缓缓地直起身来,她看着他的脸,眨了眨眼睛,有点紧张地问:“你都听到了什么?”
欧阳擎的脸上洋溢出一种至今令她难忘,一想起就会觉得既甜蜜又心酸的幸福表情。
“他对我说,老爸,我好想快点见到你呀!”他的声音比平时温柔了许许多多。
“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回忆突然被中断,叶倾倾从回忆里挣脱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邹信阳在她的旁边躺了下来。
他侧着头,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仿佛想从她脸上读到些什么。
“没什么!”叶倾倾眨了眨眼睛,然后有些心虚地从他的脸上移开视线,继续看向了窗外。
她不应该这样的。
不应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想着欧阳擎。
一定是即将到来的巡演会的关系。
她在心里想。
邹信阳继续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转移说:“你要跟我说的事?”
叶倾倾缓缓地看向了他,停顿了一会儿,方才一本正经地说:“公司已经决定,我的下一站巡演会在中国。”
“所以”
叶倾倾屏着气,有些紧张地说:“第一站就是市。”
邹信阳:“”
他的俊脸一瞬间流露出极复杂的脸色。
惊喜与不安,互相夹杂。
过了好一会儿,邹信阳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其实你应该回去看看的。”
叶倾倾睨着他:“你是这样认为的?”
邹信阳点点头,然后说:“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想把你带回去给我父母看看。”
“哈,我还没答应你的追求,所以谈这个言之尚早。”叶倾倾打太极。
邹信阳的身体突然翻了一个身,半撑着,低头凝视着她:“倾倾,到底要我怎么努力,你才能彻底忘记他?”
叶倾倾看着他那幽黑深遂的黑眸,里面燃烧着一簇簇小火苗,即将就要燃烧。
她的心忽地一紧,欲坐起身来,避开这个过于暧昧的姿势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