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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午时分,最是一天炎热之时。天际飘渺白云在万里晴空中翻腾卷舒,灼灼烈日势如破竹般刺破浑厚云海直直劈打在大地,氤氲出一片薄薄热雾,纵使不时有阵阵清风拂过亦无法解除这燥热之气。  跋锋寒反手握刀,眼神凌厉的凝视着宋缺,任由额际淋漓的汗水沿着脸庞滑落到地上被迅速蒸发无踪,身体如张到极限的弓般紧紧绷实,喘息着等待宋缺再一次进攻。  宋缺看着仅仅数日实力便突飞猛进的跋锋寒,不由眼中闪过一抹赞许。虽他宋缺一向排斥外族亦不得不对此子的天资刮目相待。  只见宋缺一袭青衣,脸上云淡风轻,丝毫看不出他方才进行一场激战将跋锋寒逼到极限。宋缺手中的刀微微一抬,肉眼只见一抹青色的残影疾速掠向跋锋寒,刀刃如霹雳雷霆在烈日下闪过一阵刺眼的光芒。跋锋寒眼眸一缩,手中刀刃一个反转直直迎向对方的快刀,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气劲相交,两人周身刮起一阵旋风吹得两人衣袂疾摆,仅仅几个喘息间跋锋寒便被宋缺打到在晒得发烫的石板上。  跋锋寒丝毫不沮丧,眯着眼睛望着亮得晃眼的天际笑得肆意,满心满脑都是刚刚那一战的感悟。他不是不知自的人,能在‘天刀’宋缺手中过招到此阶段,虽败犹胜!  宋缺倒不像以往般与跋锋寒过招后便径直离开,而是缓步走到他身旁,凝视着一身狼狈却如开锋过的宝刀耀眼的跋锋寒。虽说刚开始是这小子不知死活的终日请战而看在祝玉妍的面子上又不能直接杀了他方才日日磨砺他,却也在这些日子里看在这小子天赋异禀上认真培养。一想到跋锋寒看着侍剑的眼神,作为过来人他怎么不知这小子眼里的势在必得是什么,此等天资若像他一样爱上不该爱的女人委实可惜了。  宋缺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跋锋寒,冷声道:“她是祝玉妍,阴癸派阴后。”  这莫名其妙的话语跋锋寒很快就领悟过来他的意思,看着遮住阳光半边身子隐于昏暗中的宋缺,扬声笑道:“那又如何?!我跋锋寒爱的要的,纵使是那九天上的仙子,也必将不择手段的让她堕入凡尘紧锁在怀中!”虽然一开始得知侍剑真实身份时说不曾犹豫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那又如何?他跋锋寒一直是个坚定信念之人,想要便会争取,无论对方何等身份地位甚至最为让人退却的年纪,他喜欢的是那个沙漠中与他携手逃亡的女子,一个武道上的知己,一个能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她是谁重要么?  宋缺冷笑道:“虽她现在一副年轻貌美的模样,难道你便以为她真是豆蔻少女不成?近来阴癸派确实改变甚多,可是再如何一个魔门女人你认为她当真心无叵测?纵使你不在意她的年纪、身份地位、心中城府,那么你可知她所爱的是谁?”  当年阴后祝玉妍与邪王石之轩的爱恨纠葛江湖上谁人不知,就连初入中原的跋锋寒在来到中原不久倒也对当年阴后邪王往事了如指掌。  宋缺眼神凌冽的看着倔强抿唇的跋锋寒,厉声问道:“你觉得,你与邪王石之轩相比又如何?你又凭何自信自己能取代石之轩在她心里的地位?”  侍剑靠在美人塌的塌背上细细深思着手中复印来的《长生决》,却感到了门外跋锋寒的气息。侍剑有些纳闷,这小子往常可是直接‘哐哐哐’的敲门或者出声唤她,那会像这般伫立在门前一语不发的。  侍剑思索不出便扬声道:“跋锋寒,你若有事就直接进来便是了!在门口磨蹭什么?!”  跋锋寒轻轻推门而入,脸上的与平时张狂的表情截然相反的沉寂,抿着唇眼神不甘的模样让侍剑微微皱眉,想着他这般倔强委屈的样子莫不是宋缺做了什么?跋锋寒缓步走到侍剑面前单膝跪地,右手放在美人塌的扶手上,抬头凝视着侍剑,眼神夜海般波涛汹涌的深邃。  跋锋寒细细看着侍剑,轻声道:“如果我回大漠了,你会不会记挂着我?”  侍剑惊讶道:“你要回大漠了?怎么这么仓促?”  跋锋寒道:“我来中原便是为了磨砺自身武艺和……现在中原大半高手我已击败年轻一辈的高手首榜非我莫属,又得天刀宋缺悉心指导……我也该回去了,我自逃离大漠起便立誓终有一日将毕玄斩于刀剑之下!现在我也该回去实现我的誓言了。”  跋锋寒眼神认真的看着侍剑,坚决道:“总有一日,我会超越石之轩!”  自传言慈航静斋师妃暄将至洛阳挑选天下之主后洛阳每家客栈旅店都疾速客满,一到饭点大厅和包间便坐满了佩刀挂剑的江湖好汉,大声交谈碗筷交击好不热闹。平日里黄昏后,正是旅店客栈等地方最热闹的时候,洛阳城内临河岸边一处客栈亦是宾客盈盈,无论一楼的饭厅或是二楼包间的每张桌子旁都坐着客人,一派觥筹交错的热闹场面。跑堂的小伙计来回奔波于客栈中忙得大汗淋漓,在点起的朦胧灯火下穿梭在每桌客人间殷勤。可今日这个客栈大厅中却全无平时热闹喧哗的景象,安静得像那些坐满客桌的人全都不存在,那些佩刀挂剑的江湖好汉不说如平时般大声交谈举杯就是连呼吸都屏得极轻唯恐唐突到佳人,更唯恐像刚刚那位不长眼的纨绔子弟一样被那双看似柔若无骨的纤手轻轻拧碎双手。看着除非有人招惹否则不会主动动手的绝世美色,不得不说美色当前还是有很多人选择留下来偷偷赏看,这也是为什么这家客栈为何还有如此多人的缘故。  当师妃暄按剑迈入这家客栈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偏右处以手称颌的侍剑,她毫不犹豫的走到侍剑面前略一施礼,道:“慈航静斋师妃暄给阴后问安,不知祝宗主进来可好?”  周围人不由倒吸一口气。眼前这位看似豆蔻年华的少女竟是大名鼎鼎的阴后祝玉妍?!  侍剑看了一眼一袭白衣风姿绰约的师妃暄,就垂下眼眸不理会她,继续凝视着桌上摇曳的烛火。  师妃暄看着爱理不理模样的侍剑倒也未动怒,又道:“请祝宗主恕妃暄唐突,妃暄此次前来便是有一虑想请教祝宗主——近来阴癸派的行事做派颇有争霸天下之势,敢问祝宗主可是有问鼎天下之心?”  这地点挑得极好,此处乃洛阳有名食店,要在此处消费定然花费不菲因此能来此处之人无一不是或权或财之辈,她师妃暄提问若是侍剑恼羞成怒看在这么多势力份上也不敢动手杀了师妃暄公然与这里的人叫板来影响自己的天下大计。这句话问得更是深有涵义,若是侍剑敢说是,那么不到一日估计‘阴后欲染指天下’的消息就会传遍天下,而那些一直虎视眈眈的各派势力就能有借口联合起来吞并无双城,若是侍剑说不是,那么日后若是阴癸派征战天下便是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侍剑倒没有为师妃暄的小心机放在眼里,要说心计城府,十个师妃暄捆一起都不够一个林仙儿算计,更何况她的轮回里还有一个手段阴狠的高寄萍。只见侍剑笑了笑,藐视的看了看师妃暄,冷笑道:“我说师仙子,莫不是慈航静斋的自视甚高和那些看在你身后势力而恭维你的名门正派把你捧得太高以至于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竟敢到本座面前这般喝问!你当本座是那些被你们慈航静斋的女人冷脸一缓高傲一放身上道貌岸然一摆就能迷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的裙下之臣什么都惯着你们不成?无论是与不是,你师妃暄都没那个资格来喝问本座,你也配?”  饶是心性平和的师妃暄被人当面如此侮辱自身及门派也不由有些动怒,扬声道:“祝宗主切莫含血喷人!我慈航静斋身为正派首领百年来清誉江湖人尽皆知,并非你阴癸派般……以色惑人!无论阴癸派近来为何而谋,我慈航静斋都不会放任你们去为祸天下!魔门行为不堪,若是真得登大统天下定会民不聊生!”  侍剑看着师妃暄义正言辞的模样倒是笑了,道:“我魔门行为不堪,难道你慈航静斋便真是九天仙子般纯净无暇?师妃暄,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怎么都喜欢怀里捧镜子光照别人不看自己?效仿碧秀心‘以身侍魔’的贵派林秀冉在劝降我圣门李桓一年后便背夫偷人,竟陵、巴蜀一带隶属慈航静斋的寺庙中私藏妇女、奇珍异宝……呵,师妃暄,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理直气壮的说我圣门不堪的?不说别的,就说你们正派最唾弃的我圣门的‘斩俗缘’好了,师妃暄,你们在厌恶指责我们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你慈航静斋不也是多为孤儿吗?尤其是资质好的。来,你说说,你们慈航静斋是怎么做到每次我们‘斩俗缘’血洗满门到只剩些资质颇好的幼儿时才现身‘降妖驱魔’的?一次也罢,可是大多数如此,难不成就真如此凑巧不成?”  侍剑似笑非笑的看着脸色发白的师妃暄道:“就说你好了师妃暄,我知你们慈航静斋每一任继承人出生后当届斋主都能感应到,无论多远都能跋山涉水找到继承人。你说,一直紧盯我们阴癸派动静的慈航静斋难道不知晓我们每一次‘斩俗缘’的行动?你师傅梵清惠当时是怎么在明知你师家将被我们灭门的时候掐准时机在整个师家只剩你一人的时候才出来击退我派长老旦梅?”  “说我阴癸派若得登大统会民不聊生,呵,师妃暄,那么请问不过两世君王便残暴不堪弑父杀兄的隋朝帝主是谁选出来且力捧上位的?果然,当了婊、子还要人赞美纯洁无瑕是你们慈航静斋一贯作风么?”  师妃暄本被侍剑挑出自己血海深仇背后的阴影弄得心境不稳,再听到侍剑如此辱没自己一心爱戴的师门,滔天的怒气让她已不复平时的云淡风轻,拔剑对向侍剑怒喝:“祝宗主如此污蔑,妃暄纵使明知不敌宗主亦会以命捍卫我慈航静斋清誉!”  侍剑眨着水润妖娆的细眼,看着被自己阴了的师妃暄,心里小人咧嘴狂笑。木有错,侍剑对师妃暄下黑手了,这也是师妃暄如此容易自毁心境的原因。阴癸派的天魔音可不是用来听着悦耳的,她蕴含天魔十八层功力的声音不是不是师妃暄这等级可以抵抗的了的。  侍剑听完师妃暄的话,第一次正眼看她,轻轻嗤笑一声,甜美悦耳的笑声如海啸般猛击师妃暄的五脏六腑震得她倒退几步口吐鲜血直瘫在地,用着拔出的剑苦苦支撑着上半身。  侍剑缓身站起,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身威压死死锁住她似笑非笑道:“师妃暄,虽我不想以大欺小让人笑话我堂堂阴后去为难一个小丫头,但也不是谁都能用剑指着我不用付出代价的。我污蔑你慈航静斋?呵呵,那你就找个借口来反驳我啊,找不到借口就想激怒我动手凭着自己重伤来博取同情讨回颜面……难道我有说错?不说别的,我们来谈谈你们这一任斋主梵清惠好了。难道她没有利用感情摆布他人任她驱策?当年梵清惠初入江湖所结交的人在那一次天下争霸中有哪一个不是大放光彩的?难道不是你慈航静斋多年来收集到的有潜力的俊才的资料让她梵清惠去结交去勾引?还是她梵清惠就如此眼光独到结交到的‘好友’个个天资不凡?这也不对啊,若是她眼光真这么好那怎么会挑选杨坚来当皇帝呢?”  “你告诉我,岭南宋阀宋夫人一个名门贵族的深闺贵女,一个从未见过外人的大家闺秀为何在嫁给宋缺前夕就被人传言其貌不扬说宋缺为了不耽于闺房之乐而娶的丑妻?我可是见过宋夫人的,虽不说国色天香却也秀色可餐,他宋缺还没那么得天独厚到有着一个丑妻生出的一子二女皆为俊颜。你说,这传言能传播得如此迅速且有能让宋阀不开口澄清是谁的手笔?当年明明拒绝过宋缺却又不时约他帮忙去‘斩妖除魔’,有一次时机还挑得如此之好让宋阀损失一名继承人,哈哈,师妃暄,你们慈航静斋除了‘匡扶天下’‘以身侍魔’和玩弄别人感情外还做过什么?”  侍剑在师妃暄刺人的视线中伸手从她怀里拿出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在橙黄的烛光下散发润滑光泽紧紧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谁又能想到一直被好好珍藏的和氏璧师妃暄竟然随身携带!感受着四面八方贪婪的视线,侍剑看着师妃暄气急攻心却在她威压下动弹不得的模样,做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她把和氏璧举在师妃暄上方轻轻松手,那块被称为‘得和氏璧者得天下’的无价之宝便坠落在师妃暄身上。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很是轻微的碰击痛楚却让师妃暄感到比当年习武时立于瀑布下接受千锤百炼来磨砺意志时更刺骨的痛,她听见阴后轻蔑的笑声:“怎么,你以为我要抢这东西?呵,我祝玉妍既不屑你慈航静斋又怎么会用你们的东西去谋取利益,‘得和氏璧者得天下’不过是你们为这死物镀上的一层金罢了,当我稀罕不成。”侍剑贴近师妃暄耳边用只有两人的声音轻轻道:“你们慈航静斋看着罢,便是没有这和氏璧,我阴癸派能不能得这天下!”  随即直起身子扬声道:“听说慈航静斋这一任继承人的你看中的是李阀二公子?你们佛家不是有云道:心有花则看谁皆花,先是杨广再是现在的李二公子,难不成你们慈航静斋的眼光皆是一脉相承不成?专喜欢挑选此等需要弑父杀兄方可登上帝位之人。”  侍剑最后看了一眼师妃暄,道:“我阴癸派不是你慈航静斋,口口声声天下大义却从未做过一件有益于黎民百姓的事,只懂得周旋在阀门贵族间,无论你们如何给我们抹黑,我们阴癸派所获得的民心也不是你们想想就能夺去的。”  语毕,直直掠过师妃暄走出客栈大门,享受着清爽的微风,侍剑内心很开怀。这一次,慈航静斋在上层的名声怕是难以挽回了。若她没有点明师妃暄想捧李世民成为天下之主或许慈航静斋还有一线生机,那些回去后密切探索师妃暄与李世民交往的门阀势力在确认师妃暄的确有意李世民后……呵呵,一直以来捧着慈航静斋只为得其支持的那些人估计会恨透慈航静斋吧?纵使她慈航静斋多舌灿莲花,也会与各势力产生隔阂吧?一旦再有任何举动那些意图染指天下的势力可不会善罢甘休,今夜她透露出的丑闻会是这些势力最好的利刃。而李世民,哈,别说之后登基为帝了,他的父亲兄弟一定不会让他今后的日子太过愉快的。师妃暄现在身受重伤孤身一人,那些隐于大厅和二楼的人会怎么对待那个‘价值连城’的和氏璧呢?  侍剑难得悠闲的漫步于街道上,那些跟在身后的人也不敢离她太近,抬头看着已经昏暗下来的天际点缀着几点疏星,微微一笑,一个旋身便让那些人失去了目标。  几派人一惊,不约而同的往四面八方掠去只盼能找到那抹举世无双的倩影。寇仲、徐子陵据直觉奔到一处幽静的小道上,在四处张望时一抹墨色的绫带快速卷住他们的腰,在他们还未发现之时一使劲将他们拉进旁边一处小巷中。  映入两人眼中的,是亭亭玉立的倩影。侍剑微微斜首笑意莹然的看着他们,深邃的眼眸如夜间萤火般动人,轻笑道:“怎么,你们不是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