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瞪大眼眸,“吓掉了?”
“是啊!”胡娟红了眼眶,“家宅不宁,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这些情况,我会细细告诉小步,姨娘若是还有什么事最好都告诉我们,这样咱们也能对症下药。否则遮遮掩掩的,小步不容易找出根源。”楚羽抿唇,“姨娘,治标不治本,终究是不行的。”
胡娟低低的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听得母亲归来,杜晓慧等在门口相迎。哪知道先下车的竟然是个陌生的女子,瞧着有几分眼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接二连三的陌生面孔,让杜晓慧的神色显得有些怪异。
“娘?”杜晓慧上前,“这些是什么人?”
楚羽笑了笑,“晓慧表姐不记得我了?我是楚羽。”
“楚羽?”杜晓慧犹豫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你是小羽?”语罢,竟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没认出来,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长得跟小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
胡娟道,“女大十八变,自然是越变越好看了。进去吧!”
闻言,杜晓慧连连点头,当即迎了众人进门。
楚羽没想到早前这刁蛮跋扈的晓慧表姐,如今竟是这般温柔乖顺的模样,跟小时候几乎是天壤之别。
“我已经吩咐下去,诸位住在西厢房里,东西我会让奴才们拿过去,大家去歇一歇,晚上给大家接风洗尘。”杜晓慧一副大家闺秀的温软姿态。
然则楚羽瞧着,她的神情有些倦怠,甚至有些精神恍惚。
“有好吃的就成!”墩子屁颠颠跟着引路的奴才去西厢房,梓桐则远远的跟着楚羽,免得碍着他们。
“怎么没看到鹤鸣?”胡娟问。
楚羽环顾一圈,的确没看到孩子。
“鹤鸣吃了药睡着了,有乳母看着呢!”说到这儿,杜晓慧眸色微暗,“娘,鹤鸣最近夜里盗梦,半夜总出去,上次还好我盯着,否则”
楚羽凝眉,“是夜游吗?”
杜晓慧这才意识到楚羽还在,仿佛突然醒悟一般,“哦,是、是吧!”
果真是精神恍惚,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表姐,杜家的事情姨娘都告诉我了,你也不必瞒着我。”楚羽道,“我来就是帮你处理这些事情的,你别害怕。”
“处理?”杜晓慧愣了半晌,试探性的望着母亲。
胡娟点点头,“小羽帮咱们带来了一位道长,帮着咱们把这宅子清理干净,早日让你和鹤鸣远离伤害。这种日子,咱们过够了。”
杜晓慧红了眼眶,“我真的过够了,可孩子是我生的,我能怎么办呢?”语罢,她若有所思的望着楚羽,“你只是来捉鬼的对吧?”
楚羽一愣,这话问得好奇怪,但她还是点了头,“是!”
“那就好!”杜晓慧道,“杜家是官宦人家,好奇心不要太大。”
是温婉的警告?
楚羽抿唇,不置一词。
许是连胡娟都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当即换了话题,“对了小羽,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啊?”
“等小步把东西都准备好,看一看这杜家的地形地势,选个好日子再选个有利的位置,就可以开始了。”楚羽道,“你们暂时不要着急,这些东西都得准备妥当,不可贸贸然行事。”
胡娟连连点头称是。
就这会功夫,便听得外头有人在喊,说是小少爷失踪了。
杜晓慧疯了似的往外冲,仿佛这些事早就是家常便饭,她更是早早的做好了所有的冲刺准备,神经几乎时刻绷紧。
胡娟和楚羽在后面追,孩子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的。
“鹤鸣?鹤鸣!”杜晓慧脖颈处青筋凸起,“快,快找!”
乳母说,听到风吹窗户声,就赶紧去关窗户。就这么点功夫,孩子就爬起来跑出了房间,速度很快。等乳母回过神来,孩子已经不知去向。
杜家乱作一团,楚羽却在这屋子里嗅到不一样的气息,好像类似腐尸的味道。她出入停尸房那么多年,这味道还真的是很熟悉。
“不是妖气!”梓桐道。
楚羽撇撇嘴,“然后呢?你有没有闻到腐烂肉的气息?”
梓桐摇头,“奴婢只能嗅到妖气,至于鬼气和人间那些五味,奴婢不容易分辨。”
直起身来,楚羽蹙眉,“这味道是一闪即逝的,方才开门进来的时候能嗅到,进来之后就没了。如果是这屋子里本来就有的,按理说不可能消失得这么快,除非是有人带进来的,所以风一吹空气流通就没了。”
这屋子四周都贴着符咒,不过看起来这些符咒不顶用。
孩子为什么会突然跑出去,是中邪还是突然被人引诱?或者是这乳母有问题,乳母在撒谎?
杜家的人还在不断的找孩子,最后发现孩子竟然坐在假山之上。孩子仰头看着夕阳,双腿悬空挂着,只要稍稍往前就会掉进荷塘里。
才五六岁的孩子,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他却眼神空洞,神情呆滞。
方鹤鸣坐在假山上打着赤脚,脚底被小石子硌出血来,他也毫无知觉。
胡娟吓得当场就晕死过去,杜晓慧差点没给孩子跪下,“鹤鸣!我的孩子你坐在那里不要动,娘在这里,娘来救你!”
可杜晓慧往前一走,方鹤鸣便把身子往外挪了挪,大概是不希望任何人上前。
楚羽眯了眯眸子,这孩子身上是干净的。她扭头给梓桐递了个眼神,梓桐微微颔首,会意的盯着假山上的孩子。
“别动!”杜晓慧慌了,“鹤鸣,我是你娘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娘,我是你娘啊!”
那孩子竟然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下一刻,一头栽向荷塘。
“梓桐!”楚羽一声喊。
说时迟那时快,梓桐飞身而起,矫健的掠过荷池,伸手就去接孩子。然则无形中却有人撞了她一下,如果不是她反应快道行高,只怕这会她跟这孩子都得摔下荷池。
稳稳的落回岸边,梓桐赶紧抱着孩子回房。
“鹤鸣?”杜晓慧哭着跟回房间。
孩子昏迷了,面色惨白如纸,府内的大夫说这孩子气息微弱,怕是有危险。这么一说,杜晓慧哭得更是厉害。
“去把墩子叫来!”楚羽道。
梓桐颔首,抚着生疼的胳膊,赶紧去找墩子。
墩子正在啃烤鸡,一听说这事,赶紧抹了一嘴的油,屁颠颠的就来了。然则这大夫也真是奇怪,拿着审视的眼睛将墩子挡在外头。
“咋嘞?俺是来看病的,不是来看你的。”墩子叉腰,“你堵着俺干啥?”
大夫冷笑,“就你这乡野草头大夫,也能给小公子看病吗?小公子一出生我就在他身边伺候,你懂什么?知道什么是望闻问切,知道什么是四磨汤吗?”
“不知道就不能看病嘞?那你不会吐鱼刺就代表你还木有断奶?”墩子很少生气,唯独在救人这事儿他不会退缩。自己这一身的修为都是靠着积福积德慢慢囤下来的,他很是珍惜生命。
“混账,这般粗鄙还敢来给小公子看病!”大夫死活不让。
梓桐想着,这人估计是怕墩子抢了他的饭碗。但是人命关天,岂能儿戏。
还不等梓桐开口,墩子一把推开了大夫。他本就力气大,这一推直接把那大夫给飞出去了,好在梓桐反应快,当即给接住,否则不知要摔断几根骨头。
可见,墩子是真的生气。
墩子一愣,然后没敢犹豫,赶紧就进了屋子。
“俺给看看!”墩子忙道。
杜晓慧望着憨厚的老实人,心里直打鼓,便是府中的奴才们也觉得可笑,就这样的乡野村夫能看出什么来?咱家的大夫,可是全睦州最好的。
“哟。”墩子眨了眨眼睛,“这压根没啥病,你们都是咋嘞?老给孩子吃药吃药,脑子都要吃坏嘞。”墩子起身,“这孩子木有病,你们干啥都这样看着俺?俺是说真的。”
楚羽愣了愣,“没病?”
“俺说木有就木有。”墩子言辞凿凿,“这孩子是吓着了,然后教你们给灌药灌坏嘞。”
那大夫气冲冲的进门,“我就说嘛,这什么大夫,根本是一派胡言。小公子从小体弱多病,这是所有人看见的,不知从哪儿冒出这么个东西,竟然在这里信口雌黄。你不让小公子吃药,是想要小公子的命吗?”
墩子急了,“你才是胡说,俺从来木说谎。俺说木有病就是木有,你才是胡咧咧。这孩子好好的,都教你们给养坏了。”
“都别吵了!”楚羽一声吼,“孩子还躺着呢,你们吵什么!大家各治各的,各凭本事。”
杜晓慧已经是六神无主,只是坐在床沿摸着孩子冰凉的手,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墩子,你跟我出来!”楚羽道,“梓桐,看着点这里。”
梓桐颔首,守在门口看着。
“你确定孩子没病?可方才我们都看到,那孩子神色不太对。”楚羽是亲眼看着孩子笑着跳下去的。
“孩子的身体真的木有病。”墩子举起三根胖手指,“俺对天发誓,俺说的都是真的。”
“那这孩子是怎么了?”楚羽不解,“身上没病,难道是心里有病?”
墩子道,“不过,这孩子虚得很,这脉象很乱。”
虚?
“身子虚弱的人,是不是特别容易被邪祟侵扰?”楚羽问。
墩子憨厚的笑着,“俺不知道,俺从来木有虚弱的时候,俺只有饿的时候。”
“狐小步在干什么?”楚羽问。
“他跑门口挂八卦镜去嘞,说是把这些地方都给挂上,就算是装装样子,也得像模像样。”墩子笑着,“他弄得还真像,连俺都觉得他道行比俺还高。穿上道袍的样子,跟俺遇见的贵人真的好像嘞。”
楚羽翻个白眼,“这家伙是个假把式,若真交手未必管用。敌在暗我在明,不好应付。”
“对嘞,俺方才看到梓桐姑娘好像受伤嘞。”墩子道,“她捂着胳膊,不知道伤得重不重。但俺不敢吭声,俺有点怕她。”
“梓桐受伤了?”楚羽一愣,“你先想办法把孩子弄醒,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墩子拍着胸脯,“这好办,俺身上有的是蜈蚣血解百病,啥都木有问题。”
事实上,那个大夫倒腾半天,孩子依旧没能清醒。
墩子一杯水下去,孩子就醒了。
那大夫没敢吭声,灰溜溜的站在一旁,墩子得意的甩个眼神过去,鼻间哼哼了两声。
杜晓慧慌忙把孩子抱起来,直到听着孩子喊了一声,“娘!”
所有人的心这才统统放下。
然而下一刻,孩子突然尖叫着看向门口然后大声哭喊着,“娘,我好怕!娘他在喊我,在喊我的名字,娘”
楚羽的第一反应,是把脖子上的舍利取下,快速套在孩子的脖颈上。
孩子的哭声,瞬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