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墨行微微皱眉拍打了他一下，“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欺负人小丫头。吃个饭，你也要闹得人这么不顺心。”

崇坤被墨行这么教训了一句，不满地重重哼了一声，埋头吃着，再没说话。

他其实巴不得把这丫头现在就赶紧给送走，省得在自己眼前晃悠，看着碍眼。

用过早饭，容真然帮着墨行收拾，崇坤见她还懂得帮把手，也就看她没那么不顺眼了，可口气还是很不善地说道：“你可做好决定了？”

容真然手上的动作一顿，愣愣着轻轻摇头。

崇坤没好气地甩了甩袖子，哼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们从来这儿到今天，已经费了不少时日，你本身的灵魄跟这具身体不合，再拖下去，就真的走不了了。到时再来求我，我也没法子，再给你半日时间，想好就来我书房。”

崇坤说完，就转身走了，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道：“昨晚都能说出那种话来，现在还在这里装什么犹豫不决，还真当谁会看你装出的这副样子。”

崇坤向来说话就难听，他也从来不会顾忌他人的心情，墨行看着容真然面色黯淡下来，似乎还在犹豫不决的样子，心想这丫头应该不是昨晚云生说的是那般自私，不顾人生死的人。她要真是，昨晚上就让云生帮她换回去了，还用这般纠结吗？

墨行等会儿还得端些给萧君寒送去，药也还在煎着，还得好一会儿，他在药堂前，跟容真然坐到一处。

“昨夜你跟云生说话的事，他都跟我说了。”

容真然抬眼来看了他一眼，有些羞愧地低下头，说道：“……我不该那样说话的，惹了崇坤大师生气了。”

“我也确实挺意外的，他会这样生气。云生他从来不管旁人的死活，你跟醉容换回来，会害醉容丧命这等事，他哪里会关心？”

容真然疑惑地看向他，问道：“那为什么……”

“谦儿很少开口求我们做什么的，他从小就很懂事，有时被云生骂了责罚，也不哭不闹。大了些独自下山去历练，也不怕危险，是云生怕他有事，总在后面偷偷跟着，可别看他那副样子，可疼谦儿了，就没见过他对谁那般上心，连我都不及呢。”

“大概，是因为你是他宝贝徒弟央求帮忙的人吧，他跟醉容相识已久，却对被换了灵魄的你如此关心，那你定是一个十分心善，让谦儿很是信任，值得去帮助的人，可能云生就是有这样的一个认知，才会因为你那番话，对你失望了。”

“……萧君谦，确实帮了我很多。我也常在想，他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我其实并不是那么心善的一个人，我曾经也恨过醉容，恨她那样自私，偷走我的生活。”

“这不能说明什么，她做出那样的事情，换谁都会恨她的。”

“她是因为生活太过困苦，才走上绝路的。”

“生活再如何困苦，都有很多办法跟出路，是她自己选择了那样的做法，再多辩解都不能掩饰她犯下的罪行。你想要回去，会害了她性命，那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你，这无关自不自私，会不会枉顾他人性命，你只要问自己一句，你想不想这么做，你如果想，云生便会助你，没有人会责怪你做错，我不会，谦儿不会，这根本无关对错，不过是把事情拨回正轨罢了。”

容真然揪紧了衣袖，咬着下唇，一时没说话。过了好一阵，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哽咽地说道：“萧君谦，萧君寒，你们……真的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对我这样一个陌生人都这样好。特别是萧君谦，醉容走了，他还那样照顾毫无关系的我，我知道他是因为愧疚跟责任，可我试想过，换做是我是他，我肯定做不到他那样。”

“我其实……我其实，很舍不得这里的人，我跟萧君寒来这里的路上，遇到一个特别好心的大娘，大家都叫她李婶。我骑马受伤了，她二话不说就收留了我们，还教我月事的事情，给我们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她做的葱油饼还特别好吃，萧君寒跟我说，要是我回不去，回去的路上就再去找大娘，让她教教我们怎么做那葱油饼……还有萧君谦，我来这里的时候，跟他吵架了，他很生气，连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就去隔壁的镇子解决灵幽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顺不顺利，我……害他伤心了，我很想跟他说声对不起，可是……”

容真然说了许多话，她边说边掉眼泪，那副样子哪有半点想要回去的想法，墨行静静看着她，心想她内心该是有多么纠结难过呀，她跟这个世界的人已经产生感情，产生联系，根本是一副舍弃不下的样子。

“还有萧君寒，他这一路上都护着我，我不会骑马，但我们得急着赶路来找崇坤大师，他就一只手一直抱着我，怕我摔下去，一直抱着……连自己手都扭伤了也没有松开……后来，我们遇到杀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也只能继续快马往前走，伤口都裂开了，可他一路都没说，就那样自己按着伤口跟我说了好多话……”

容真然再说不下去，埋头哭了起来，她很少会在刚认识的人面前这般脆弱，可能是因为墨行刚才冲自己说那番真心的话，让她卸下了不少心房，才让她把自己这些纠结的内心给吐露出口。

墨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说道：“傻孩子，别哭了。”

他怎么会不明白她这些纠结？她在这里受到了这么多人的善意，他们都对她付出了很多，换做任何一个人，只要不是铁石心肠，都会深受感动与不舍。更何况，她如果换回去了，醉容就会殒命，换谁能轻易做出抉择？可即便这样，她还是要做出选择的，是选择过往的牵绊，还是选择这里新结下的情谊，没有人可以帮她选，只能由她自己选出那个答案。

火炉上的药盅已经煎好，墨行看着还在埋头哭泣的容真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药已经好了，我得给二王爷送去，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

哭得满脸眼泪的容真然抬起头来，墨行看她一张小脸都哭红了，大大的眼睛里还蓄着泪，红肿着，嘴巴也艳红艳红的，还真是个好看的小姑娘。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很想问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带她过来的会是二王爷萧君寒，而不是谦儿。她方才说自己来这里之前跟谦儿吵了一架，然后他就生气走了，这两人是怎么了？谦儿极少会动怒，怎还会对这个小丫头生气呢？他都让人快马送信来给云生求助，想也知道对这孩子是多么重视关心，可却没有亲自带她前来。

再者，谦儿应该不甚了解“魂唤”要是再换回来的话，会对被施术者造成致命的伤害，那这个事情……谦儿先前也确实跟他们提过醉容，感情如何，他们也不太了解，可对容真然，他铁定是很关心的，而且不管如何选，醉容也是回不来了。

墨行又细想了想，容真然跟萧君寒两人之间的互相关心，还有谦儿对这孩子的关切，这三人之间……不会是产生了什么感情纠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