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听到老刘头在喊捉贼,特地来……看……听听。”
苏归强令自己冷静,用念头岔开自己的恐惧,想到,她此刻出现在这,棺材里的东西该是处理好了。
更近了!
他甚至能感受到后颈上轻扑的鼻息。
丝毫不似常人的温热,是凉的,像冰一样。
刘革匠牵着狗在自家巡视,叫喝着,有街邻点了灯,跟着起来了。
苏归正绞尽脑汁,苦苦思索对策。
身后却是一声轻笑。
“时候不早,店家,叨扰了。”
接着是一个硬物坠地的声音。
“这是价钱,东西我带走了。告辞。”
那股凉意竟随着那句没有感情的道别,散去了。
“她就这么走了?!”
苏归骤然松懈,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左胸直喘气。
“走了好!”
劫后余生,他不禁放声大笑。
然后他使劲拧了大腿一下——门沿上,透明丝线还在!
狱瞳所见,丝线上的缕缕寒气,竟是比之前还要凝厚上几分。
这特么是走了?!
高兴早了。
苏归心里直骂娘,但又没得法子。
他就着坐地的姿势,向之前东西掉下的地方转去。
尽管狱瞳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粒碎银子,但他仍是装得像瞎眼时一样,摸索了好一会,才拿到手里。
虽然身处危险之中,但他仍耐不住心中的冲动,掂了掂。
大概有一两七钱。
“摸银子的感觉是真的舒服!”
苏归嘴角不自觉勾起。
恁小一块,压在手上,却踏实在了心里。
那口新棺就是做成了,薄皮嫩木的,顶天也就能卖出个一两,竟是多赚了将近四成。
但万一,这钱不是用来买棺材的……
苏归打了个寒颤。
自己的命不会二两都值不到吧?
他立即起身,拍了拍屁股,一边用狱瞳借着余光寻找可疑的存在,一边向前堂走去。
将踏过门槛,他一眼看到了地上的积水。
这就有些奇怪了。
朝向西街的大门门槛是干的,墙角也没渗水,那这水只能是从头顶滴下来的。
自那女人进了前堂后,滴水声就诡异的消失了。
硬着头皮踩了一脚水,他佯装着伸手摸探,却早已看到,那口还未打好的新棺不在了。
如此一来,好消息是,那粒碎银子确实是买棺材的。
但坏消息是,前堂的事可能比他想的还要诡异,绝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门外突然传来刘革匠的叫喊,和狂暴的砸门声。
“苏家小子!苏家小子!开门!”
苏归略微迟疑,眼睛一转,没有故意拖延伪装成刚刚起床,而是直接去了门边,拆下木板,拉开大门。
“刘老哥,我刚刚听到你在喊有贼,真来了贼人?”
刘革匠披蓑戴笠,手里提着灯笼,一双弯口剐皮刀挂在腰间,眼睛却是越过他,向屋里扫去。
目光凶戾。
苏归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位邻居,膀大腰圆,周身盘踞着些许煞气。
但在狱瞳视线中,只觉得他的样子尤其是脸,干瘪瘦小,完全对不上他的体态和声音。
黑狗没被牵来。
“你没遇到啥子吧?”
刘革匠粗咧咧地问道,表达关心。
苏归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我倒是没遇到什么。难道来的不是贼?”
刘革匠收回打探屋里的目光,整张脸都缩进了斗笠的阴影之中。
“该是误会。今晚上那狗,不晓得是不是水灌多了,偏疯叫个不停。”
刘革匠拍拍了他的肩膀,“没得事就好。”
夜浓,雨急。
苏归看着他提着灯笼离开。
黑狗不知在哪,也不叫了。
他关上门,将木板重新放回抵住,踩着积水,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向卧室走去。
一道耀目的雷霆,将黑夜照得仿若白昼。
轰—隆!
沉闷无匹的巨响。
应着雷光,苏归终是按捺不住,抬头向房梁望去。
一股聚成碗口粗细的晶莹丝线,将棺材裹紧,拽吊得老高。
层叠的细丝盘绕成团,如泥灰般,堵住了房顶漏水的缝隙。
而一个黑影正背靠丝线,倚坐在横梁上。
她盯着他。
八只漆黑如乌木般的眼睛被雷光映照,莹莹泛亮。
深邃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