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觉得,把这里祸害成这样的,都是因为底下那玩意?它要是真敢在太阳底下现身,幻境里又怎会有雾呢”
“……似乎是这样,那声音也弱了。”
七娘轻声道,绷紧的神经骤然松懈,浑身一软,之前拼命奔跑的疲惫感涌上脑海,累得托着额头就地坐下。
脑中渡冥经的反应很快消去,因为随着幻境消失,那魂魄本就被黑气缠缚,吞食得极为虚弱,已经变成一滩秽物,和一颗浑浊至极的珠子。
他又一次失去了渡化的机会。
倒也不算遗憾,毕竟这货他也不想渡,若不是在要紧时想清了关键处,等到地下那玩意真在幻境的雾气中现身,自己和七娘肯定得交代在这。
嗯?这货肚子里好像有东西。
苏归眯起眼睛,尸体黑气消散,再无遮蔽,肚子里有无数气机流转的光点,如堆积起来的星星一般,看上去非常眼熟。
他也不客气,拔出锉刀,将她一脚踢翻在地,照着肚子便划拉出一道口子。
大大小小的,晶莹透亮的珠子流了出来,仿若水银泻地,却又叮当作响。
“我勒个去,怪不得她不过一个凡人,竟能在这里活下来,而且编织出那么个幻境。”
苏归看得目瞪口呆,他原以为这些东西该是都进了地下正主的嘴,结果竟然被截了胡。
“这该有此地身死者十之五六了!”
七娘同样怔住了,喃喃道。
十之五六?
他闻言脸色立变,拽起七娘就一阵小跑。
“你这又是……”
后者正累着,根本不想动,出声问道,但随后回头便止住声音。
掘土声迅速靠近,树下很快隆起一方土堆,自泥土之下探出无数根细长的黑色触须,犯着被阳光烤灼得冒烟的风险,依旧贪婪的将一粒粒珠子卷起,缩回地下。
苏归内心直呼好家伙,这也是个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的玩意,原来它不是追不上自己,而是根本就没出全力。
“……咱们能活下来,还真就全靠运气。”
他竭力轻声道,扶住七娘,慢慢后退远离。
“你怎么在往河边走?”
她悄声道,同时小心地望着那些触须。
“你觉得就咱们现在这样,打得过山匪吗?还是说,你想呆在这等到晚上?”
“……”
七娘打了个寒颤,苏归却是以为她累得站不住,于是背朝向她,半蹲下去,拍了拍大腿。
“上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稳。”
她看着他,犹豫着,嘴唇微抿,随后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忍耐表情,抱住他的脖子。
他挽住她的腿,起脚就是一个踉跄。
“咳,那啥,我很久没背过了,有点不熟练哈,等一下就好了。”
她的鼻息轻轻洒在他的耳后,痒痒的。
再走一步,又是差点跌倒。
苏归吸了吸鼻子,说道:
“你莫慌哈!不是,七娘,你是不是有捡了什么东西在身上,怎么这么有分量?!”
“我背你时倒不觉得重。”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辩解道,现阶段的锻体术只是增强了他的掌控力和协调感,对于身体力量并无帮助,而他打棺材又不需要练下盘,背不住人也是正常。
身上骤然一轻,但肩膀好像沾了点什么,正疑惑着,他扭头一看,正瞅见肩头趴着一只巴掌大的黑体蜘蛛。
八目望来,下颚摆动。
卧槽!
苏归大惊,就要伸手把它弹开,但又看见蜘蛛身上挂着的丝茧,突然反应过来,但七娘早已认清他的反应,自己跳了下去。
这怎么行!这动作太伤人了!
他赶紧伸手,一把把她薅住,放回肩头。
“那啥,七娘你别多想哈,意外,纯粹是意外,主要是我以前被蜘蛛咬过。话说你不会咬我吧……嗷!”
他捏着被咬的耳朵,回头看了眼梅子渡。
触须已经卷走了所有的珠子,消失不见,身后尽是疮痍。
而造成这一切的,半个罪魁祸首,却是一名在她自己记忆中,还会害羞见到陌生人的少女。
诶,想起来,她吃饭迟到,不会是因为闺房里藏了黎安来的那小子吧?
他突然没来由的八卦了一下,收回视线,向自己的前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