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九章(2 / 2)电视人首页

那海看着孟成霸王强上弓的请求,不好再坚持。再说不去,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旁边几个兄弟见状,忙凑上来,一块帮忙。

那海半推半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物品被搬到了总监办公室。

物品其实没多少,不过一台电脑,几本书,一个小柜子。

那海忐忑地坐到了总监办公室的椅子上。他有些恍惚,总觉的这把椅子不属于自己。他双手放在桌面上,轻轻地抚摸着。然后,手又滑到椅子把手上,来回搓弄。他总觉得吕东和宫仁的气味都在上面,自己属于入侵,不知道自己的气味能不能盖得住。

黄江涛没敲门,一闪身进来了,那海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见是江涛,笑了笑,才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黄江涛一脸心腹的样子,一屁股坐到小凳子上,小声地开始汇报:“老孟说,晚上招呼几个人坐坐,说今天是你上任整一个月的日子。更主要的是,这期《电视问政》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该喝顿酒庆祝庆祝。”

“哦。”那海皱了皱眉,不知道孟成为什么不直接跟自己说。是怕自己不同意,让黄江涛试探一下?他想了想,觉得搞个团建也可以。黄江涛因他举荐参加了《电视问政》录制,到最后成绩也没他的,北京研讨会也没让他去。确实该安慰一下。

“你觉得行吗?行的话,老孟说让我定个酒店。”黄江涛一脸的期待。

“行啊!”

正说着,孟成进来了。

那海急忙站了起来。黄江涛也站起来,让出了凳子。他拍了一下孟成的肩膀,递了个眼神,说:“我去安排啦!”

孟成看着他点了点头。黄江涛转身出去订酒店了。孟总一侧身,坐到了凳子上。

“我说《电视问政》这么成功,你这刚一接手总监,就取得了这么大成绩,必须得庆贺庆贺啊!正好今天又是你上任整一个月!”

那海被孟成一恭维,弄得又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摆手说:“这哪是我的成绩啊,前面都是老宫和你一直管着呢。是你领导得好……行,晚上一块庆祝庆祝。叫多少人啊?”

“今儿先小范围吧,就参与《电视问政》的这些人吧。等有合适的机会了,再全频道搞个团建!对了,我这做活动,还有点结余,晚上吃饭你不用管。”

“行行行。”那海转了转眼珠子。

孟成又向前一探身,小声问:“台里要给咱们提拔副手的事,你往上报了吗?”

“诶,对,我正想找你商量呢。”那海站起来,关上了门。屋子很小,孟成一伸手就能关上,但他不好意思指使。回来坐下,才说:“那天叶台把我叫去,说可以给咱们提拔俩,让我考虑一下看谁合适。对,让我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我听你的!”

“别别别,咱俩商量。我先说我的意见。我觉得论重要性,《北江新闻》是伺候领导的,肯定是第一重要。这儿必须有个人把关,你得从这个队伍里提一个。宋春风,对吧?”那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孟成的脸,观察着他的态度,接着说,“另一个,也就是《零距离》了,频道社会新闻自采的力量几乎都在这儿。按排位,应该提林刚。但是,最近《电视问政》一起来,柳天紫呼声一下也挺高了。我还真不知道咋办!这个栏目你主管呢,你说吧。”

孟成坐在能旋转的小凳子上,来回转着身子,五个手指头在桌面上快速而杂乱地敲打着。

“哎呀,其他栏目就不考虑啦!?人家《晚间》的江平和《正午》的黄江涛,也都资历不浅了。也都干了快20年了!”孟成拐了个弯,对两个编辑栏目的第一制片人打抱起了不平。不过听口气,也只是说说而已。

“嗐!就俩位置,僧多粥少,怎么考虑啊!我倒想提拔黄江涛,但是大家服吗?”

“嗯!”孟成身子停止了转动,手指头也不敲了。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开始用手挠下巴,“林刚和天紫,他俩还用咱们定吗?”

那海一愣,一下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知道林刚跟潘高志副台长关系好,于是脸上也现出了狡黠的笑,慢腾腾地说:“看看潘台怎么说吧。”

话音刚落,有人敲门。

那海站起来,说了声“进”。

柳天紫推开门一步迈了进来,见两位领导都在,便小声问:“晚上是聚餐吗?”

孟成扭头看着她,笑说:“是。给你庆祝庆祝。叫你们的人吧。”

“我把《南腔北调》的几个小孩也叫上啦,这次他们也帮着出力不小。”

“叫上叫上。你跟黄江涛说,一桌不够,再加一桌。不差几双筷子。”孟成一脸的豪气。

……

饭店选在了金雀楼。

《北江零距离》的制片人都来了。还有问政录制过程中所有抽调的记者编辑,再加上柳天紫的《南腔北调》小团队,满满坐了两大桌。孟副总为这次聚餐提炼好了主题:祝贺那总上任整整一个月;祝贺《电视问政》收视、口碑双丰收。

总监、制片人、主持人坐在了一桌。其他的编辑记者坐了一桌。

那海坐在了C位。孟成在其左手,林刚在其右手。柳天紫挨着孟成。黄江涛挨着林刚。马超挨着柳天紫。剩下的就是三位主持人:孙雪娜、燕鑫、刘思北。

除了黄江涛,其他人都是孟成直管的手下。当然了,黄江涛曾经也是。但是今天在座的最大的官是那海;林刚和柳天紫作为副总监的候备人选,暗地里已开始较劲儿;黄江涛付出了辛苦却没有回报,心里也有些不爽;燕鑫终于又盼来了一次和刘思北共进晚餐的机会。

这桌人,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惆怅。

孟成提议了三杯酒之后,大家便开始了自由打圈。今天的女同志也不示弱。柳天紫一杯接一杯地喝;孙雪娜逢劝就干;燕鑫频频向领导敬酒,然后就跟刘思北碰杯。大家似乎达成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默契。实际上,很多人都被一种“不吃白不吃”的心理控制了。大家都有一种隐隐的疑问: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为什么还有钱聚餐娱乐?真是应了那句话,“穷的都是老百姓,当官的永远不缺钱。”

酒喝得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始有人大喊大叫,面红耳赤,踉踉跄跄了。

“来来来,我提一杯。”孟成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大家跟着呼啦啦站起来。“那总代理总监之后,首战告捷,‘问政’一下取得这么大成绩,我们共同敬那总一杯!更重要的是,今天那总上任整整一个月!”孟成兴奋地环视一圈,开始跟那海碰杯,嘴里仍然振振有词,“希望新闻频道在那总带领下能打开一个新局面!”

大家嘴里都说着“敬那总!”然后都往前探身,跟那总碰杯。

那海端着酒杯,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我很惭愧!还没有干什么。‘问政’的成绩是在座的各位努力的结果。尤其是孟总和天紫,操了很多心,付出了很多!我就觉得吧,如果我们能拿出做这期‘问政’的精神头,我觉得打个翻身仗还是有希望的!都说电视不行了,其实首先是我们的精神头不行了!”

“对对对!有希望!”

大家连连应声附和。一堆玻璃酒杯碰在一起,响起了清脆的撞击声。

黄江涛酒量不错。他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酒壶,走出座位,开始挨个敬酒,这是他打的第三圈。

敬到孟成身后,两人一碰杯干了。黄江涛拍着孟成的肩膀,嘴里嘟囔着说:“哥,后面还需要你多多关照啊!有啥做得不对的地方,多批评指正!”

孟成看了他一眼,拽着他的胳膊走到了角落里,然后把酒杯再次斟满,有口无心地骂道:“妈的,这些年多挣了多少钱啊!人得懂得感恩啊!”

“是是是。当年要不是你让着我,正式工就是你的了!哥,你大人大量,大恩大德,这辈子忘不了!”黄江涛眼睛盯着酒杯,也不看孟成,不知是真感动还是强装感动。他拿着杯子跟孟成一碰,又干了。

孟成把手往嘴上一放,黄江涛立刻把耳朵凑过来。孟成交代说:“一会儿吃完饭,找个歌厅去唱个歌。既然让大家出来放松,就让大家嗨个够!尤其得让老那高兴!”

黄江涛连连点头,说马上安排。

晚上10点,餐桌上杯盘狼藉,有几个人喝得东倒西歪。林刚躺在雅间的沙发椅上已经呼呼大睡。马超抱着黄江涛,趴在他的肩膀上语无伦次。黄江涛拍了拍马超,一招手把他交给了旁边的记者。孟成走过来,交代几个年轻人,打车把林刚和马超送回家。

黄江涛走到屋子中间,使劲儿拍了拍手,大家立刻安静下来,他大声喊到:聚餐到此结束!接下来,下一个节目,领导安排大家到歌厅唱歌。歌厅的名字叫“忘情K歌厅”,就在江南路和谈东街交叉口。兄弟们,走起!

“好哦!”燕鑫带头鼓起了掌,扶着刘思北的肩膀兴奋地蹦了起来。

“啊!还去唱歌啊?”那海一脸的倦怠,有些不大想去。

“兄弟们高兴,再去热闹热闹吧。”孟成摸着那海的后背,关心地问:“没喝多吧?”

“没有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我觉得喝了得有半斤多!”那海很后悔,好像又很得意。往前一迈步,脚下没踩稳,身子一下打了个晃。

孟成一把扶住了他。

“正好!唱会儿歌解解酒。”孟成一伸手,扶着那海往外走。

快到电梯口的时候,孙雪娜快步走到孟成身边,低声说自己孩子小,得早点回去照顾,就不去唱歌了。孟副总拍了拍雪娜的肩膀,放她走了。

刘思北走在人群的最后,一脸的犯难。他比那海还不想去。他想趁人不注意溜号。谁知燕鑫死盯着他不放。一会儿搂着他的脖子,一会儿搀着他的胳膊,问他擅长唱什么歌,要不要一会儿合唱一首情歌。刘思北使劲儿甩着燕鑫的手,嘴里吓唬着说“领导看见了、领导看见了”,然后一步跨到了柳天紫身边,佯装和领导聊起了天。燕鑫只得乖乖地跟着。

进了电梯,出了金雀楼,一群人拦了三辆出租车。

燕鑫拽着刘思北,跟着柳天紫钻进了一辆车里。

刘思北一脸的心事。他没喝多少酒,一直盼着早点结束,早点去见柳南。没想到饭吃完了,还要唱歌。他觉得不能再陪下去了。本来今天他就不该来,他没有参与《电视问政》的录制,只不过作为柳天紫分管的《南腔北调》的一员,不得不听领导的召唤。

柳天紫显然喝了不少。上了车,头靠在后座的后背上,手不停地摸着脑门。旁边的燕鑫拿出湿纸巾,帮着柳姐擦额头的汗。

坐在副驾驶上的刘思北转过头来看着她们,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阿紫姐,一会儿到了歌厅,我就不上去了!今天是柳南的生日!”

“啊!”柳天紫一下坐直了身子,惊讶地说,“你怎么不早说!我要早知道柳南过生日,就不让你来了!现在怎么办啊?都已经这个点儿了!”

“这不正好!一会儿回去夜宵,吃个蛋糕,一样过!”燕鑫在旁边幸灾乐祸。

“要不这样,两个总都在呢,你反正也晚了,跟着上去唱首歌,完了你就甭打招呼走就行了,他们要是问起来,我就替你圆过去。”

“嗯,行,姐!”刘思北嘴上答应着,心里老大不情愿。但是,领导必须尊重,这是他的家教。

……

服务员的手在墙上一拍,歌厅包房的灯亮了。

新闻频道的同志们鱼贯而入。年轻人挤在沙发上,强忍着激动,互相开着玩笑。燕鑫坐到点歌台前,开始张罗着点歌。有眼色的人大喊让领导先点。那海推脱再三,点了一首周华健的《朋友》。然后又让孟成点,孟成说不会唱。黄江涛忙起哄说,孟总“兄弟干杯”唱得最好。燕鑫马上放入了歌单。

两个总监唱的都是老掉牙的歌,而且五音不全,跑调严重。年轻人们一边跟着轻轻地和,一边面面相觑偷偷地笑。

黄江涛又点了一堆啤酒,一堆果盘,大家又开始了第二轮的畅饮。

柳天紫点了一首刘德华的《忘情水》,唱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用手一捂嘴,把话筒往旁边的人怀里一塞,冲出了包房,跑向洗手间。

燕鑫眼尖,紧迈两步跟了出去。

刘思北知道柳天紫这是去吐了。装着关心的样子,也走出了包间。站在包间门口,看着燕鑫和柳天紫的背影,他突然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转身快步走向电梯,小跑着出了歌厅。在路边伸手打了车,瞬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聒噪的歌声已经阻挡不住那海的困倦。他躺在沙发上,两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但他又不好驳兄弟们的面子,硬撑着在沙发上挺着。

孟成把黄江涛叫出了包间,又在他耳边嘀咕道:“老那累得不行了,要不你一会儿把他送回去吧!”

“再玩会儿呗,大家都在兴头上呢!”黄江涛老大不情愿。

“你看他,都睡着了!”

“这样吧,哥,我给你俩安排去旁边洗浴中心洗个澡,然后再按个摩,一下就轻松了!我陪着几个年轻人再唱会儿!”

“啊?旁边有洗澡的地儿?”孟成对江涛的提议稍感意外。那种意外不是江涛提议去洗澡,而是能想到去洗澡。这小子进步了。进步得还挺快。

“有,这不!”黄江涛伸手往马路斜对面一指,“神龟苑洗浴中心!据说里面环境不错!”

“行,你安排吧!”

……

那海在酣睡中被黄江涛摇醒,然后被架着走出了包房,迷迷瞪瞪地出了歌厅。夜晚的风一吹,那海醒了,迷离着眼问去哪儿。黄江涛把那海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乐呵呵地说去个好地儿,放松会儿。那海瞪着他看,黄江涛才说,去洗个澡,按个摩。

那海一下停住了脚步。生气地说:“干嘛洗澡,按什么摩,浪费那个钱干嘛!回家吧。”

黄江涛一下慌了,嘴里劝着:“别别别,哥,我请!我请!不浪费公家的钱。你照顾弟弟这么长时间,我早就该给哥哥表示表示了。”

那海听出来江涛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虽然舌头已不好使,但还是苦口婆心地解释:“不是!我不是说让你请!我是说真没必要!咱们都是同事,来这一套干嘛!”

“走吧哥,别说那么多了。平时我都听你的,今天晚上听弟弟的,我请你和孟总!”

“孟成呢,他去哪儿了?”

“他已经过去了!怕让那些年轻的兄弟们知道了不好,他自己先过去了!”黄江涛一手搀着老那,一手拦着路口的汽车,跌跌撞撞过了红绿灯。然后把嘴放在那海的耳边,大声说,“你们先洗澡,然后去房间,我给你们安排按摩的!”

“按什么摩,我从来没按摩过。”

“那正好!这回让你打破这个‘从来没’!”

那海和孟成,在黄江涛的安排下先洗了澡。然后穿着浴袍走进了按摩间。那海进了403房间,孟成进了505房间。黄江涛挨个到房间看了看环境,觉得没问题,就让他们等着。自己走到大堂要了两个全套按摩服务。

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歇了一会儿,黄江涛觉得此时离开有些不妥。自己身上的臭汗也黏糊得厉害,干脆也洗个澡得了。他给柳天紫打了电话,说自己带着两个总监在洗浴中心呢,问她来不来。柳天紫一口拒绝了。于是他就把歌厅那边交待给了天紫。

挂了电话,领了手牌,黄江涛转身进了男宾部。

那海躺在403房间的按摩床上,朦胧的灯光,软塌塌的床铺,淡淡的香水味,让体内的酒精一下又发作起来,困意控制了他的意识。不一会儿,他的眼睛就睁不开了。迷迷糊糊中,他觉得进来一股风,应该是按摩小姐来了。他努力挣了挣眼睛,终是没有抬起眼皮。小姐一边往手上抹香水,一边问客人要什么服务。那海哝哝了两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按摩服务开始了。

小姐的手法很温柔很细腻。那海被按得很舒服,渐渐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小姐说什么,他基本听不见了。空气中回响着小姐的柔声细语,“全套的更舒服”“你的兄弟买过单了”……

黑沉沉的午夜,一个身影走出洗浴中心后门,走到后院的一个角落。院子里没有灯,手机屏幕在黑夜中像野兽的眼睛,突然冒出了瘆人的寒光。屏幕上很快被按出了三个数字:110。电话接通,一个经过变音处理的阴森森的声音开始报案:“神龟苑洗浴中心,403房间,有人嫖娼。”

随即,电话挂断,屏幕熄灭。人影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在黑夜中。

……

两名警察快速冲进洗浴中心,直奔403房间。他们一脚踹开房门。看到按摩小姐正趴在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