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设计陷害,将曾经收留自己的小少爷灭族,看着恩人的儿子被折断傲骨、断掉灵脉,然后被碾入尘埃...
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
后来的后来,明明得到了一切,光却没有了。
怎么也不够。
直到此刻,司徒竟生出一些少时熟悉的情绪来,那种麻木和漠然。
眼前那恍惚熟悉的身影却依旧那么地皎洁如月又圣洁如雪,洁白的衣袍至始至终都不曾染上半点血污。
呵呵,原来是这样...
像他这样卑微低贱的人,哪怕再费劲心思、苦心孤诣,依然是永远都得不到光的...
*
司嫣低头看着那个神情恍惚、麻木漠然的人。
曾经不可一世、玩弄他于手掌之间的中原第一门派万剑宗宗主,如今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他脚下。
他突然觉得厌烦。
但完美主义者不容许自己的好戏不能完美落幕,司嫣兴致缺缺地挥了挥手,便将小空间里的三个笼子放了出来。
“那是墨夜师兄!”万剑宗弟子一声惊呼。
“还有墨染、墨安师兄...”又一弟子神色难辨。
“不——”林颜不可置信地叫出了声。
...
林颜从一开始琼林宴上飘渺的笛音响起时,便想到了一个很久不曾见过的少年。
那个就像笛音里描绘的那样,本是鲜衣怒马少年郎,却不知为何被一朝灭族,此后灵脉俱断、仙途无望。
她和墨夜捡到他的时候,曾经那么高傲无双的少年却像一只被丢弃的小动物一般,在泥泞滂沱的大雨中鲜血淋漓。
带着几分怜悯和好奇,加上原来随师父去司家时被司家大小姐讽刺时,这少年曾帮过她一回,林颜不顾墨夜劝阻,救下了这个所谓的麻烦。
“姐姐,姐姐...”苍白虚弱的少年郎失去了记忆,许是雏鸟情结,乖巧又懵懂地依偎着林颜。
她原本柔软的内心更加不忍,甚至想过要把他带回门派护着。
这样懂事又灵巧的“弟弟”,却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封诀别书,空荡荡的房间内冷香依旧悠悠。
因为那封信,她甚至一个月都没有理墨夜,一直怪他冷漠吓人,把司彦给吓走了。
...
林颜思绪万千,看着那眉目依稀如昨的如玉公子,说出那些可怕的秘辛。
威严正派却面硬心慈的掌门师父是表里不一、残害恩人的虚伪君子,不善言辞却铁汉柔情的大师兄是坏事做绝、杀人如麻的狠毒小人...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她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
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师父,脑海中恶毒而可怕的声音,外界瞬息万变的对峙场面...
这些仿佛都与她隔了一层迷雾,让她觉得恍惚。
直到...
她亲眼看见,自己一向衣冠楚楚、凛然正气的大师兄墨夜,衣衫褴褛、奄奄一息地出现在一个冰冷可怕的铁笼里。
不要哭。
那铁笼里的人满身伤痕,颓然狼狈,却无声地安抚着她。
理智已经无法掌控所作所为,种种复杂情愫在她心头打转,引着她想要做些什么。
恍惚向前,可没走几步,林颜就体力不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巨大声响引得众人侧目。
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她已控制不住自己,试了几次站不起来,就索性朝着那抹雪色爬了过去。
娇妍俏丽的少女企图拽住那片洁白如雪的袍角。
“司彦我们万剑宗对不起你...我是林颜...你还记得么?”
“我知道他们十恶不赦...但...但是...看在我曾经帮过你的份上...能不能放过墨夜...他是被迫的...”
情绪的爆发使得她的话语颠三倒四,凌乱无序。
不知所以然,大多数万剑宗弟子都认为她因刺激过大而有些癫狂,纷纷上前劝解。
少女执拗地推开劝慰阻拦她的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眸光莹莹,哽咽而无助,鼻尖都染上了一层绯色,端的是楚楚动人。
“你和他相处过,是知道的,他这个人面冷心不冷,表面上不乐意和你呆一块,但是我让他帮你去买些什么物件他都会去,你知道的...”
林颜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一切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就在她即将抓住那如云雾般飘渺的衣袖时,一抹靓影挡住了她的步伐。
那个武力能与自己师父分庭抗礼的女子站在了她的面前。
“不许动。”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