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两下除了柳蕴娇身上的外袍外套,只剩下粉色的亵衣,然后把她丢进浴桶。
柳蕴娇心里刚描绘一出活色生香的场面,她就被丢进去了。
是丢,是真的丢。
柳蕴娇瘦弱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然后一屁股栽进大大的浴桶,激起大片的水花。
我他娘的招你惹你了?!
柳蕴娇从桶里站起来,她的腰差点被这一扔给扔折了,幸好她反应快,这才没什么大碍。柳蕴娇一手扶着腰,一手指着前面的始作俑者:“您有病吗?”
“既然你喜欢跳水,孤再成全你一次。”
“你在说人话???”
柳蕴娇气到变形,她想了想,自己上身还是有点冷,于是窝回浴桶里,透过雾气,自下而上地瞪着男人,“晏惊寒,你是在说人话?”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你在说人话,做人事?
“孤见什么人就说什么话。”
他黑着脸,兀自把身上被蹭湿的中衣褪掉,只余下纯白缎面的里衣。
柳蕴娇如果有胡子,此刻也应该被太子殿下气歪了。他的意思就是她不是人?
“我说太子殿下,您到底在生哪门子的气?今天那种情况,就算是个奴才落水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的。更何况我救的是您同父异母的兄弟,虽然不是亲生,但他终归比路人亲近不是?你扔我,你……”你好像没良心一样。她忽然有些心寒,透过氤氲的水气看向男人,她差点忘了,他生来就是多么冷血无情的人设。
冷血无情贯穿一生。
男主在书中前期是想过扶持三皇子上位的,柳蕴娇认为这是男主少有的顾念手足之情的温存。但后来遇到了宋凝,为了保护女主,他选择自己登上皇位,一双玉人携手睥睨天下,宋凝改变了他,让他嗜血的本性暴露,他一路披荆斩棘,睚眦必报,冷心冷血,谁也没放过。
这些日子与晏惊寒相处,他偶尔也流露出一些对她的关怀,一定是她这条咸鱼被煮熟了,她竟觉得男主不再冷酷残忍。
好感稍微起来,又在这一刻跌了下去。
她意识到,男主还是那个男主。
可能是过了男主想帮衬手足的时候,如今的他并不想看到兄弟之间其乐融融的样子,也拉不下脸出手互相厮杀,于是把这次落水当成是老天要把庭儿收走,是天意给他杜绝后患。而柳蕴娇跳水救人,则是忤逆了他的心思。
三皇子发配耶勒边关驻守,无诏书不得回朝;七皇子剃发修行,再不沾染世俗尘泥。
虽然谁都活着,但是没一个活得舒坦的。
有人评论这是男主对于手足的最后一点怜悯,而柳蕴娇看书的时候只觉得,让他们没有期盼的活着,不如赐他们一个痛快的死法。
人一旦没有期盼和希望的活着,很煎熬的。
看到他一步步靠近,她不可遏制地开始害怕。
这种害怕的感觉,时隔多日,又来了。
屋中静得令人窒息,他落地的脚步声,此刻似乎夺命魂铃一样,摄着她的心魂。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满眼的恐惧,睫毛颤颤的,沾染着晶莹的水珠。晏惊寒真的很气,气她不会好好保护自己,可见她这幅委屈巴巴的模样,他似乎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的怒火也直飞云端,消散得差不多了。
“孤……”他终究是在浴桶前三五步的地方站定,没有继续靠前。在他看来,这里,应该能算是让她安心的安全距离了。
“孤气的是你不顾自己的安危贸然跳下水。莲花池水不深,是你今日走运,若下一次有人坠入深水旋涡,你也救吗?孤不是不允许你救庭儿,孤允许的,是你能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去救。”
“时间紧急,我又慌张,哪还有心思去思考我是不是安全的……”柳蕴娇咬着下唇,可怜兮兮。
“孤给你的玉戒,你当摆设?如此紧要关头,为何不召遣七影。”
这句话他好像刚才也问过,问完这话之后,他就再也没给过自己好脸色。
柳蕴娇忽然顿悟,他是觉得自己糟蹋他给的东西了?
晏惊寒若想把玉哨收回去,那是想都别想。
“殿下是给了我玉戒,也给了我调遣七影的权力,但是……谁知道他们会凫水啊?”
他黑着脸,“人生存所需要的技能,他们都会。”
“噢……那下次我一定物尽其用。”
“罢了,若杀鸡用牛刀,倒也不必。”
“殿下今日就是气这个?”柳蕴娇小心翼翼地问。
“今日是贤妃设下的局,你莫非看不穿?贤妃的心思都用在如何谄媚讨好皇帝上,皇帝不参与的宴会她绝不出席,如今皇帝昏迷,她却反常设宴,这还能是为什么?甚至连晏惊庭落水,也是贤妃一手策划的。你救庭儿,若是踩了贤妃的陷阱把自己搭进去,孤根本来不及救你。”
似乎破了他的心结,他的声线稍微柔和了些许。
“贤妃?虎毒不食子,晏惊庭是她自己的儿子,她为什么拿庭儿当棋子?”柳蕴娇不可置信,她相信这是宋凝的精心谋划,可他为何告诉自己,是贤妃所做?
“你诊断时应该看到了,晏惊庭身上有一根极细的线,近乎透明。那是耶勒出产的飞虹线,拉力强,隐蔽性高,此物稀有难得,在耶勒只有皇室有资格使用,常常作为天牢酷刑的刑具。以飞虹线套在人鼻、手指处,不断收紧,线未断,人的身体却残破两截。”
柳蕴娇的脑海里忽然间迸出那根透明很像渔线的东西。当时柳蕴娇以为那是从水底下卷上来的东西,并未多留意,也没能察觉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确实许多疑点。庭儿下盘稳当,走路也十分流畅,当时水岸平缓,他落水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是他失足跌入水中,怎可能一落水就落到湖中心去了,他莫非还会奔跑冲刺跳水不成?
这么想来,晏惊庭落水的唯一可能便是——外力。
而且这个外力,还应该就藏在湖心的亭子里。
“若将飞虹线藏在衣布中间,以衣物的韧性,飞虹线是拉不破的,而自线另一端传来的力量,足以让一个三岁的孩童跌入池中间了。”
“我想起来了,当时贤妃给他系腰带,那飞虹线,应该就是藏在腰带里了……”
拉线的人,自然也是非贤妃莫属。
一切谜团如同冲破雾障,豁然开朗。
“可我不明白,贤妃为何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此毒手。若我当时不在,救援的人又迟缓了些,庭儿的性命恐怕要去半条了。”
“娇娇,有时候,母慈子孝是人不可企及的东西。宫里人最会的,便是面上一套暗地一套。孤在朝中水深火热,少不了皇帝的授意。而晏惊庭为贤妃算计,也有其不为人知的内在原因。”
柳蕴娇立马脑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大戏。
假设,假设贤妃生的第二个孩子是女儿,但她当时居于低微,这个孩子不是皇子,对她的晋升并无助益,所以她心一狠,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于是晏楚没了公主,后宫多了一位七皇子。
但这些年晏惊寒的地位稳固,加上她名下还有一位年岁有优势的三皇子,这个七皇子的用处,倒也不怎么大了,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而已。
于是她狠心拿七皇子作为棋子,联手宋凝,要给书中女主宋凝铺出一条康庄大道。
指望七皇子至少还需要十年,她不如看好三皇子,再辅佐宋凝上位。只要宋凝能够获得皇帝青眼,贤妃的地位,怎么也能短期内提升许多。贤妃有如此胆大的行动,也不奇怪了。
“幸好贤妃并不是想要晏惊庭的命,从你可以成功救下他便可看出。贤妃此举,大可能是为了给他人制造立功的机会,而你,却阴差阳错率先救下了他。”
她知道,贤妃要捧的,是女主宋凝。
按照书中的剧情,过了秋猎,宋凝就会给皇帝进献一位炼丹大师,成为他跟前的大红人。如今已是夏日,离秋猎还会远吗?这次七皇子落水只是开场,如若宋凝救下皇子一举功成,以她的功劳,少不了是要被贤妃带到皇帝跟前去领谢的,有了这一回面圣的机会,宋凝必会想尽办法抓住,这就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近皇帝,也接近太子爷。
这次她们失算,救下七皇子的人,是柳蕴娇。
柳蕴娇只是有些好奇,不知宋凝是拿什么作为砝码,让贤妃如此听信宋凝。
贤妃这样卖命给女主铺路,女主却没有抓住机会,不知接下来她要如何面对贤妃的指责,啧。既然选择这么一条通往人上人的路,期间的压力,也得自己承受不是。
这些日子她努力偏离剧情,但剧中人物也在努力地向原版校正。
“主子,姜汤来了。”锦玉敲了敲,过了半晌,晏惊寒低低应了一句进来。
锦玉微微激动,听下头的丫鬟们说太子妃正在沐浴,她本以为太子爷不在主殿的,却不知……还在?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都好到如此地步了吗!
她轻轻推门而入,就看到一场令她脸红心跳恨不能马上飞出宫滔天不绝讲演三天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