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快到了,二夫人小陈氏正在院中查看着送往各家的节礼单子,对比别家送过来的节礼,两面对比总不能相差太多,管家之后方知诺大一个侯府前前后后打理起来的不易。 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角,边上的丫鬟见状忙放下手中的事情扶着小陈氏坐到榻上坐下了, “夫人也该注意身子才是。” 翠柳惯会察言观色,是以做事说话很得小陈氏的欢心,小陈氏听得她的话呵呵的笑着嗔呵道, “你个丫头懂些什么……” “奴婢虽是不懂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可奴婢知道主子太累了,是该好好歇歇才是!” 翠柳说的有些娇憨固执,小陈氏听了却更是高兴,贴身丫鬟一心为她着想,她又怎会不知,对比一双要她操碎心思的儿女,小陈氏将将的好心情霎时转晴为阴。 “二少爷最近还是往梧桐苑跑的勤?” 小陈氏语气阴阴测测的,翠柳一听便心中一咯噔,思忖了一下方企口说道:“这……听说老侯爷也发话了让二少爷和启少爷没事多讨论功课……二少爷自来是最孝顺的人,总不能违了老侯爷的意思。” “那就是还是往那丫头身边凑了?你看看……真真是我的好儿子,前脚怎么答应我的!后脚就将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小陈氏说着激动的颤抖了起来,一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襟像的有些喘不过气,翠柳瞧见赶紧帮着小陈氏拍着后背顺顺气。 小陈氏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儿才缓了过来,后又脸色有些狰狞的愤声怒骂道:“我看他真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赵承景自小就是个老成持重的孩子,凡是根本不需要她这个做娘的操心,侯府里除却了原先的赵承续,便是他最为得长辈宠爱,小陈氏也因此一直以他为荣。 谁知前面十几年都一直相安无事,偏偏近年不知道何时生了反骨,小陈氏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没有了赵承续的对比,儿子便没有了上进的动力! “他当别人当真是真心实意对他吗?” 小陈氏铁不成钢的道,作为一个望子成龙的母亲,儿子赵承景在她的心目中理所应当是千好万好之人,是以她一直以来都认定若是儿子娶亲,定是要娶一个高门贵女给他添当助力!而家世不显的孙家原先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类。 可如今让小陈氏羞愤极了的是,轮到了孙家瞧不上她的儿子,反而想拿她儿子当备胎。 小陈氏想起当初大姑子赵惜筠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看好儿子承景有出息,一口一个不知谁有福气能嫁给他,还问她可是在相看人家了,那时小陈氏也是看出来大姑子有结亲的意向,结果一场洗三宴之后,她的话风便一点一点的变了,再也没提过赵承景的婚事。 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若单单只是结不成亲,做个亲戚,小陈氏也是无话可说,可这一面瞧不上一面又有意吊着他的儿子是几个意思,想到儿子被那个狐狸精已经迷得晕头转向,对于自己的话已经阳奉阴违的时候,小陈氏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对于侄女孙雨萱的所作所为,小陈氏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未出阁女子就这般浪荡检点,哪里能做到了侯府的主母,府里的传言若说没有赵惜筠孙雨萱母女两个的授意推动,小陈氏是打死都不相信的,显然赵惜筠母女的所作作为已经触及了小陈氏的底线。 小陈氏原先顾忌着老侯爷和陈氏,只能私底下禁了下人的口,打了一些嚼舌根之人的板子便了事了。 小陈氏不是不想去找赵惜筠母女对质,然而毕竟这种事真出来,作为男方,小陈氏就算心里再怨也是当不了苦主,人家姑娘家的名声显然伤害更大。 况且凡是都有两面,若是真撕破脸,赵惜筠也可以倒打一耙,说赵承景见色起意,为了不轨心思企图污蔑嫡亲表妹名声逼其就范。 一旦如此,赵承景就会被打落烂泥里面一辈子翻不了身。 若到时候惹的老侯爷陈氏也不站在他们这一边,二房恐就永无翻身之时了。 再糟糕一点,赵承景被孙雨萱迷去了心智,自动承担骂名,这种可能也是有的。 小陈氏细思极恐,浑身忍不住的开始颤栗!怎的偏偏招惹了这扫把星! 真真是生吞活剥了孙雨萱的心思都有了。 甭管小陈氏再是如何的生气,手里的事情还是不能耽搁,端午那里平阳王老太妃邀请咏恩侯府的主子们去浔元湖上去看赛龙舟,老夫人陈氏命小陈氏给家里的少爷小姐们新添置一身新衣行头。 赛龙舟每年都有,然今年是平阳王老太妃联同几个国公夫人一起做局设宴邀请人观看,邀请的多是京中家世贵重之家,陈氏自是非常重视。 荣寿园中,侯府的女主子们全都到场,小陈氏命人将所做好的衣物全都呈给了侯夫人陈氏,陈氏毫不吝啬的赞扬了小陈氏一番,又当场赏了小陈氏一对紫玉镯子以示对她掌管侯府这些时日所做之事的肯定,陈氏心里清楚虽说她这个侄女有些小心思,做事确实有章有程,国公府出来的到底不是花架子。 小陈氏有些激动,高兴的谢过婆母之后,便让几个府里的姑娘们挑衣服,颜色绚丽款式新颖的少女衣裙炫花了眼,小陈氏看跃跃欲试的姑娘们,面上挂着得宜的慈爱轻笑,心里却得意的想着就知道会如此,也不枉费她花了心神准备这些了。 端坐一旁脸色有些苍白的王氏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眸光微闪,王氏才出月子不久身子自是没有完全恢复,脸色苍白中还带着一丝蜡黄,一看便知身体不健朗,若是按照大夫的建议,还是多躺床上休息不要操劳才是,只是如今小陈氏掌管着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王氏哪能完全放心,于是便硬撑着到陈氏面前请安。 对于王氏这种不顾身子的急切模样,三太太田氏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左右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巴不得王氏和小陈氏掐起来呢,田氏可忘不了王氏陷害她的佑哥儿,小陈氏又来算计她娘家的事情,于是便鼻观鼻眼观眼事不关己的端坐着垂首喝着茶。 府里的几个姑娘,除了四房的赵婉怡年龄最小之外,其余人等身量都相差不大,是以绣娘剪裁衣服做成成衣之后,因着事先并未指定归属,是以小陈氏便拿过来让姑娘们自己挑选了。 赵婉瑶第一个跳了出来,开始翻着摆放整齐的衣物。 “呀,这件好看。我要这件!”赵婉瑶拿起一件粉色的拖地烟笼梅花百水群,眼睛里闪着精光,她回过头对陈氏撒娇道:“祖母,我要这件!” 陈氏一向宠她,自是无不允,连连笑着应道:“好好好,就要这件。” 赵婉瑶得了衣服自是高兴不已,拿起衣服不停的在深浅比划着,丝毫没有询问其他姐妹的意思,年岁尚小的赵婉怡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也穿不小,直接拿了最小号的浅黄色百褶裙比试着。 一旁的赵婉青,赵婉如,赵婉佳虽是早已习惯祖母陈氏的偏心,却还是心中感到酸涩的不行。同是侯府的小姐,只因她们是庶出,便天生低人一等,上天真是不公平。 赵婉如看了看调了一间淡蓝色的石榴裙,样式自没有赵婉瑶出挑,但胜在中规中矩,见无人与她争抢,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拿了那件。 陈氏见身旁站着的外孙女孙雨萱没有去试穿衣服,于是有些奇怪的她问道:“萱姐儿,怎么不去和姐妹们一起去看看衣物……” “回外祖母的话,等姐妹们先挑好了,萱儿再去挑。” 孙雨萱抿着嘴回答的柔声细语,陈氏以为她拘谨,于是笑着又道:“在外祖母这便是当自己家一样,不必如此拘束,看你这些姐妹们都在挑呢,快去吧。” 见陈氏坚持,孙雨萱从善如流的走了过去,站到了赵婉佳边上,拿起了衣服挑看。 “表姐你呀挑的有些迟了,我看五姐姐那件百水群最是适合表姐,可惜……” 赵婉佳说话的声音不大,只有站在她边上的孙雨萱才听清了,孙雨萱偏过头神情自若的给了赵婉佳一个淡淡的眼神。 挑拨离间?拉她当枪头使? 孙雨萱在心中嗤笑,她过来挑衣服也不过是为了应和外祖母一声,还真当她缺衣服来打秋风的么,母亲早已在上京之前便特意请有名的绣娘给她做好了两大箱笼的各季的衣服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这些衣服她还真没看在眼里。如今她是客居侯府没错,可还沦落到要看一个居心叵测的庶出脸色的地步。 “多谢佳表妹关心,我喜欢这件,” 孙雨萱拿起一件碧色襦裙身姿袅袅的从赵婉佳旁边走过,无视对方有些不自然的脸色,回身走回了陈氏身边。 孙雨萱明显看她不起的动作让赵婉佳脸色铁青,紧握的手指头快将手心掐破了,她看了看周围两个堂姐嘴角边上似有似无的轻笑,心中恨意渐起,她低头随手拿了一件长裙退了一边,赵婉青,赵婉如也都选好衣服。 衣服选派完之后,陈氏交代了一些端午那里要注意的事项,便让人都退下了。 “快,来试试。”三太太田氏一回到院中,便将儿子喊过来,拿起托盘里面的衣服往赵承佑身上比划。 “母亲……” 赵承佑感觉自己脑门上的青筋隐隐的开始跳动。对于这个母亲,他有时候真是有点无奈。 衣服并不是侯府里这次订做的,而是田氏用娘家送来的尚好的苏锻找京中的玲珑绣坊的大师傅特意订做的。 田氏自是知晓儿子并不喜欢热闹,以往这种宴会他是能躲就躲的,但是这次她是说什么也要让他去露面。 赵承佑已经十四岁了,过两年便可成亲了,但是因着一些往事赵承佑在京中根本少有人识,长此以往可怎么说得一门好亲事!这简直成了田氏的心病。 于是这次田氏很是坚持的要让赵承佑无论如何也要在宴会之上好好表现,平阳王府,辅国公府那样的尊贵人家,公子小姐身世自是高不可攀,田氏也没心高到儿子能攀上那样的人家,只希望儿子能露个脸结个善缘以图往后。 田氏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赵承佑自是知晓,就是因为知晓,所以才不忍打击她的热情,赵承佑忍着心里的郁闷,由着母亲田氏拿着衣服比划来比划去,一边唠唠叨叨的和他说起要注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