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小姐。”身旁林骁的声音拉回了雁栖的注意,她转过头看向对方,笑着说:“我们轻松一些相处吧,林骁。” 林骁愣了下,随即点头:“好。雁栖。” “你刚刚要说什么?” 林骁低头想了会儿才开口:“雁栖,我想和你谈谈我哥,还有关于他的失忆。” 提起这个,雁栖也很在意,跟着林骁一起坐回凉亭里,林骁再次开口:“大概八年前,我哥出了车祸,在医院昏迷了三个月,再醒过来,已经记不清过去的事情,只能记起来我们这些人而已。” 雁栖知道林骁要讲的不止这些,于是没有打断他。接下来的事情林骁似乎十分在意,于是静下来思考了会儿才继续开口:“你也感觉到了吧,我哥他的个性和以前有些不同。” “都是因为那次意外吗?” “是的。”林骁叹了口气,神色凝重,“那次车祸让他脑部受损,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失忆记忆的同时,管理情绪的神经也出了状况。” 雁栖睁大眼,看着林骁看向她,慢慢地说:“医生说他的感性神经系统受到损伤,也就是说,他可能在某些时候无法拥有该有的情绪,也没法理解太多感性的情结。” 林骁接下来的话让雁栖彻底愣住。感情缺失,情绪起伏障碍,这两种词语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无论哪一个都有着一个冷冰冰的含义,而这样的词语出现在了施景深的身上。 难怪他会不记得自己,会冷漠地看着她,说那些让她难过的话。 林骁仍旧在一旁说着,雁栖安静又茫然的接受着林骁话语后的信息,以及它所代表的意义。 “雁栖,你的履历我看了,你是在八年前出国的,对吧?” 雁栖微微皱眉,心里有些猜测,她看向林骁,咬着唇:“你想说的是……” “是的,我哥是在八年前在去机场的路上遇到车祸。我还记得那天我刚进院子就碰上我哥就跑了出去,他很着急往出跑,还差点撞到我。我爸在后面追他,他就喊着告诉我爸,他是要去送那个悄悄离开的家伙。”林骁停下来,看着施景深,“雁栖,他说的是你,对吧。” 雁栖又回到了八年前。那一年她鼓起勇气参加了木雕大赛,也因此遇到了来江城施家的米西。 米西对她的作品十分喜爱,因此邀请她跟着自己学习。 木雕是她最喜欢做的事,她很想继续在木雕业钻研下去,但因为右耳的听觉障碍又让她缺乏一些争取的勇气,是施景深的鼓励和陪伴让雁栖开始相信自己可以,于是雁栖在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离开。 离开的时候她没有让雁东锦跟随,也没有立刻告诉施景深。 这两个她最重要的人,她不想他们出现在机场,因为那样她可能就不舍得走了。 她以为自己只是选择了坚强的离开,根本没想到施景深会因此经历那么可怕的事。 “我父亲是施家大宅的管家,我也在施家很多年。小时候我遇到意外也差点没命,是我哥,施景深救的我。所以他对我来说不仅是上司,也是亲人,我不想他一直这样下去。雁栖,也许你是不同的。” 雁栖转头看林骁。他朝她笑了下,“自从你回来后,我哥情绪化的一面越来越多,也变得更有人气儿。我觉得,只有你能改变他。也许也能让他变得更幸福。所以我想你帮帮他,也许有时候他会表现的冷淡些,但那不是他有意的,他只是太理智了,不知道应该怎么温和的表达自己。” 雁栖回到房间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院子里亮起了浅黄色路灯,月桂树随着夜风摇动。 雁栖站在窗口静静瞧着,这是她在施家的第一晚,也会是她第一次和施景深同处在一个空间入睡。原本她已经决定好尊重施景深的意思把他和过去的施景深隔离,但现在她知道根本不可能。 “请你别因为他的改变远离他。相信我,他其实没有变,还是原来你认识的那个人。” 心里默默念着林骁和她说的话,雁栖眼前再一次闪过施景深刚刚离开时的表情。 放下手中的水杯,雁栖转身去翻行李箱,终于在一个小的收纳袋中翻出了她想要的东西。 蹲在行李箱旁边,雁栖对着手心里的那颗糖果露出了满足的笑。 不再犹豫,握住手中的糖果,雁栖转身出了门。 外面天色黑的很快,住家的佣人们也回了房间,西院变得静悄悄。 雁栖手握着糖果,轻脚走向和她隔着一个房间的施景深房门前。 在房门前仔细地研究后,雁栖挑好了糖果的位置,以确保推开门就能立刻看到。 快速地敲了下门后,雁栖小跑着藏到了回廊拐角。 她探出头小心地等着,没多久就见施景深打开了门。 她看见他朝周围看了眼,在注意到那颗糖果后一边嘀咕着“还好林骁记得”的话一边弯腰捡起来。 在看清包装纸后又皱起眉,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嫌弃。 雁栖使劲儿侧过脸,用左耳去听,她听到施景深不满地抱怨:“怎么是我最不喜欢的榴莲味。” 施景深虽然嘴里这样嫌弃着,也还是立刻撕开包装纸一口含着转身走回房间。 雁栖从拐角里走出来,站在回廊里。 十月份已经是初秋,夜已寒凉。 雁栖站在风口处,夜风拂过脸颊,发丝也被吹乱。 西院被墨色覆盖,黑漆漆如一块幕布,刚刚的片段在幕布上重映。 ——指节分明的手指夹着淡粉色糖果,狭长眉眼间泄出满满的嫌弃,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还有无论是委屈还是开心都会露出的那颗小巧的酒窝。 雁栖轻轻敲了敲头,她想她真是个笨蛋。 这就是施景深啊,他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就在这里,她怎么能选择离开他呢? 施景深习惯在早上六点起床,绕着老宅晨练到七点钟,之后回到房间冲澡,洗漱,吃过早饭后,八点离开家去公司。这一天也如往常一样,只是当他汗湿着发回到房门时,出了点意外。 施景深看着站在他房间门口的人,有一瞬间是疑惑的。 这个笑的眼睛都要看不见的人,是昨天那个进退有度疏离客气的雁栖吗? ……似乎有什么不对。 “你……早。”施景深擦干额角的汗珠,有点别扭地问了声早安,因为对方的反常开口都显得有些语塞。 “早上好。”雁栖将笑容放大。 经过昨晚,打定主意拉近距离的雁栖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施景深打开房门,在他即将走进房间的时候,雁栖又开了口:“施景深。” 她在叫他的名字,以亲昵的口吻。 察觉到这一点,施景深搭在把手的五指不自然地收紧,心跳都夸张地漏了一拍。 他卡在半开的房门口,万分难熬。 理智告诉他,现在的雁栖十分反常,反常为妖,最好避开。 但同时另一种冲动却愈加的甚嚣尘上,在压迫着理智的判断。 他想走回去看着对方,好好看清她眼中的晨光。 “你怎么了?”声音又贴近了一些。 有呼吸喷洒在背后,施景深脖颈的皮肤被激得战栗起来。 他侧过身,手心攥紧了门把,喉咙处突然像被羽毛抓挠,看着突然离近的雁栖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雁栖伸出手想去拍拍施景深,就见他立刻站直了身体,有些突兀的反应。 压下错乱的气息朝自己摇头,施景深努力维持淡定,皱起眉看她:“你有什么事吗?”这么反常。 雁栖猜到了施景深的潜台词,但她不打算解释,只是好心情地看着对方因为自己受惊。 自从把施景深和过去重新联系在一起后,压在雁栖心口的想亲近施景深的念头就跃跃欲试。 只是她知道施景深现在失忆,并且因为情绪问题的困扰,对她并没有多少感情。 想要改变施景深,她只能循序渐进。 但这不妨碍这个早晨,她突如其来的坏心眼。 雁栖轻轻嗓子,抬头朝施景深看。 她偏着头,晨光折射进她的眼角,光圈在她眼瞳中移动。 施景深又咳了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他听见她说:“嗯,以后我可以一直叫你施景深吗?” 回味起刚刚她叫自己时那种亲昵的语调,施景深垂下眼看着雁栖,低声应:“可以。” “还有一个问题。” 施景深唇角下意识绷紧,轻轻地“嗯”了一声看着雁栖。 他秉着呼吸等着她开口,专注地看着她。 于是他看到雁栖退开步子,笑了一下,也看清了她眼角藏着的狡黠。 他被这抹狡黠勾住了魂,在理智回炉之前,施景深听见雁栖用轻柔舒缓的语调压低声问着他:“昨晚的水果糖是榴莲口味,不知道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