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受吾徒,见字如面。
自北去以来,所过村落,十室九空。昔魏武诗之‘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今日再现于两河矣。为师每念及于此,黎庶荼毒,盖元乂引柔然镇压六镇为其祸肇也。
柔然可汗阿那瓌以千金贿元乂,元乂报之允其南向而牧马。柔然南下,无分胡汉,亦无老幼,男则斩,女则辱,哀鸿遍野。皆因元乂贪鄙而至于此,此贼不似人臣,国贼哉!
心中激愤,意气难平,兼之挂念吾徒伤势,愈感烦闷。家国难断,前路漫漫,聊以清酒数杯,一纸文书自娱。
离别多日,近可安好?为师清贫无所赠,唯北地枫叶并数语叮咛。
一则莫逞英雄,英雄常气短,纵有项王温侯之勇,步卒千人围之,又当如何?二则成家立业,古人云二十及冠,然战乱频仍,乡野孩童十岁成家者亦不少,若有心仪女子,当聘之,莫踌躇。三则志在高远,燕雀没于泥沼而自艾,鸿鹄隐于田野而待发,过往种种磨难,数岁回首观之皆是释然,愿吾徒振作奋发。
相思万缕,笔墨难书。
师于鸡鸣驿十四日夜。”
躺在床上的元冠受,捏着枫叶,默默地读着老师寄来的书信。
“哎呀,三郎还是小孩子吗?怎么还哭鼻子了,可是哪处伤口痛了?”
看着元冠受的眼角有些湿润,小柴胡给他擦了擦,还以为是伤口崩坏了。
“看老师的信,有些感怀。年纪大了,有时候是这样的。”
小柴胡一副鬼才信的表情,说:“三郎还年轻,哪里年纪大了。”
元冠受撇了撇嘴,心里想着,前世今生加起来我都四十多了,可不是年纪大了。人啊,尤其是经历过一番生死以后,更容易对往日里习以为常的生活感到珍惜,对不觉得如何依赖的感情感到珍贵。
郦道元离开洛阳前往北地边境的时候,元冠受还没有清醒过来。朝廷先是下旨以河南尹郦道元持节,加黄门侍郎,前往北方边境安抚六镇百姓。可还没出发几天,大都督李崇的奏表就送到了,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北地六镇一个不剩全反了。
于是朝廷又下旨升任郦道元为安南将军、御史中尉,昼夜加急追上郦道元宣旨,改变了原定的任务,派去协助大都督李崇共同应对已经呈现出旷日持久态势的北地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