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2 章(1 / 1)病宠娇娇女首页

“阿婉,你个贪睡的,该醒了!”    九月暑热未过,傍晚时分的小院落里,定北侯夫人卢氏坐在床榻旁,一双圆眼死死盯着床榻上的人,目光半刻也不肯挪开,她紧紧掐着手帕,手帕在地上滴出一滩圆圆的水痕。    安静一片,只有虫鸣,卢氏得不到回应,又连唤了好几声。    她声音急促,伴随着啜泣声,阿婉听到声音,身子打了一个激灵,拥着被子倏然坐起,烛火也跟着她的身影也晃了晃。    梦中的窒息感还在,浴桶中寒冷刺骨的水淹没了她的口鼻,濒死之际,她想多吸入一些空气,多活久一些,到头来却只是吞了几口水,眼皮子越来越重。    如今醒来,带有雨后泥土气息的空气重入肺腑,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恨不得将全荥阳的空气的吸尽了才肯罢休。    卢氏见她醒了,脸上一喜,绞来手帕替她细细擦去身上的汗水,又顺手拿起案几上的点心,捻起一块哄她。    “阿婉,不怕,阿母在这里。”卢氏抽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阿母......    阿婉听到卢氏的声音,心中一酸,未曾多想,立即扑进卢氏温暖的怀中,脑袋拱了拱,偷偷拿手背擦泪花。    她重生回来已经好几日,可每夜入睡,仍旧会重复那天的情形,梦境中闪过赵叙死时那双几欲瞪到雪地中的眼,须臾,又切换至华光满屋的密室,她身子浮在浴桶上再也没有半点生息,最后光线一暗,傅长珩的脸又出现眼前。    卢氏搂着她,香香软软的一团,以为她又要撒娇了,收起眼泪,将她又搂紧了一些,好笑道:“瞧瞧你,就爱粘着人,将来你夫君怎能忍受得你?”    像是提到了什么禁忌,卢氏醒悟,赶紧闭上嘴巴,她低头,见阿婉仍然把头埋进她怀里,连半张小脸都瞧不清,就知她还在为那件事伤心。    阿婉不知仅在片刻,阿母脑中已经天人交战数回。    卢氏摸摸阿婉软趴趴粘在额边的乌发,叹气劝道:“那程景时......待他归来,你阿爹自会问他个清楚,阿婉放心。”    阿婉正闻着卢氏身上的皂角香,听到卢氏的话,呼吸一滞。    程景时,她的未婚夫婿。    许久没听到“程景时”这三个字,她几乎已经将这个人全忘了。    如今听阿母提起,她记忆渐渐回笼,手脚冰凉一片。    前世,因程景时的那一句话,她误闯了赵叙的房间,成了太子赵叙的宠妾,当初若是嫁给一个普通的男儿,她或许就不会遇见傅长珩,更不会落得最后被囚困一隅的下场。    如今的定北候府,并不讲究门第高低,尤其是阿爹,常年带兵,见惯了多少高门弟子鱼肉百姓,为非作歹,故而要让阿婉和草莽出身的程景时定亲,也并不意外。    程景时乃孤儿,自幼便被阿爹带回府中抚养,年少时又跟着阿爹到军营,从小小的偏将成了阿爹的左膀右臂。    按阿母和阿爹先前所说的,是知根知底的人,程景时无父无母,定北候府便如同他的家,将来阿婉出嫁,仍旧能住在定北候府,也能继续陪着阿母。    前世,阿婉也以为程景时是个能靠得住的男儿,是以,她对他虽并无多少感情,却还是乖乖的听从了阿爹的安排。    然而临到成婚之际,他将她引至太子赵叙在候府暂宿的别院,房门一锁,迷香一熏,一夜之间,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阿婉身子酸软的醒来,看到的便是满脸餍足的太子赵叙,以及满脸平静、已为太子妃的阿姐。    阿婉就此成了太子赵叙的宠妾,她入东宫之后,太子给她无限荣宠,明嘉帝赏给他的歌舞姬妾,从此夜夜倚高楼,即使是望断了脖子,也没能盼到太子再入她们宫苑的身影。    有一回,太子酒醉,牢牢握住阿婉的手腕,醉意熏熏感叹道:“阿婉,我和你能有今日的情谊,多亏了兵部的程尚书程景时,我们改日需得谢他。”    阿婉这才确定,当初程景时确确实实用她换得了进京为官的机会。    此番她落水病了几日,旁人皆以为,是因程景时数月以前,奉了定北侯的命前往范阳,对镇军大将军府中的一胡女动了心,因此她一时想不透,跳了后院的小荷塘。    就连定北侯夫人卢氏,也是如此认为的。想到打小就护在掌心的女儿投水差点丢了性命,她一颗心上下不定,嗔怪地点点阿婉的鼻尖,道:“你,再不可任性了!那荷塘是你能跳的?”    其实不是,阿婉不过是行至后院,路过那方荷塘时,是被人推下去的。    阿婉连连点头答应,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狡黠的黑眼珠一转,从卢氏的怀中坐起,在袖子里掏啊掏的,终于循着前世的记忆摸到一物。    “阿母,我是去找这个的!”阿婉献宝似的将簪子捧到卢氏眼前。    簪子的亮光落入阿婉的眼中,她眼珠子如幼鹿般干净黑亮,卢氏见她再无梦魇时的惊惧,笑着接过那支簪子,拥着连连她唤心肝。    这簪子是她的陪嫁之物,早前不慎遗落入荷塘,倒是难为女儿辛苦去打捞。    卢氏笑了笑,把阿婉又拥得深了一些,道:“我的阿婉,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男儿。”    阿婉在房中睡了一夜,次日一早,去打探消息堂兄郑兴从外头气冲冲归来,酪浆尚来不及多喝一口,直接闯入内宅。    阿婉躺在自己的房中,隔着几堵墙,仍能听到堂兄和阿爹谈话声。    阿爹和堂兄带兵惯了,说话高亢,又事关阿婉,情绪难免不激动,不出一刻,定北侯府二姑娘未婚夫婿看上胡女的消息,已经传遍阖府上下。    “伯父,已经打听清了,程景时看上那女的,正是傅义成大将军府中的义女!”郑兴啐了一口:“听闻那胡女鼻挺眼深,擅魅惑人心,极有风情,可依我看,哪里能比得上我们的阿婉,程景时八成是眼瘸了。”    “他如今人呢?”定北侯生得一副凶恶样貌,瞪目如铜铃般大,手掌拍在案桌上,掌风凌厉,案桌几乎要裂碎两半。    “还在范阳,侄儿捎信去了,至今无音信,我猜想,他大约是要给那傅义成做干女婿。”郑兴说到激动处,胸中怒火燃烧正旺,骂的更厉害:“他程景时能有今日,还不是靠伯父一路提拔,吃穿用度皆出自我们郑府,现在倒好,胆子肥了,去巴结傅义成那般恶心的小人。”    郑兴不待见傅义成,定北侯府世代忠良,祖父乃开国元老,为先后两朝帝王征战沙场,未曾有半点不忠之心。    反倒是大将军傅义成与其子傅长珩,半年以来在范阳郡城筑起防卫城,表面上是为了防御外敌,实则暗藏兵器、屯守军粮,意欲起兵谋反。    此等叛国的贼人,郑兴极为不屑,如今牵扯到程景时,一把怒火近乎要燃烧到头顶,他提议道:“伯父,不如我这就去把他抓回,狠狠揍他一顿,替阿婉出了这口恶气!”    郑兴料定此法可行,抬脚就要往门外走。    “阿兄!”阿婉被两叔侄的谈话惊醒,人早已行至前堂,见郑兴的身影已经出了前堂,开口叫住他。    郑兴和定北侯没料到她出现,身子先是一顿,旋即两个大男人换上一脸柔和的笑。    “阿囡,回去睡着,莫听他们乱说。”定北侯想安抚阿婉,手掌到她后背,转而又停下,恐自己的蛮力拍坏了她,慢慢地收回大掌。    “伯父说的极是,那起小人乱说,阿婉不听他们的就是。”郑兴折回阿婉身前,音同样放低。    阿婉摇头,思虑片刻,看向定北侯和郑兴,下定了决心一般,咬唇道:“阿爹,我不要嫁程景时。”    听到她这话,郑兴一惊,定北侯声儿带着纵容,低斥道:“莫要任性了,被你阿母惯出来的娇脾气,也该收一收。”    不是非要嫁程景时不可,只是如今能挑上眼的男儿,实在不多,纵使有名声才气好的,到底是没有亲眼见过,定北侯心中不踏实。    他与夫人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哪里忍得了她嫁入别家、伺候别人家的婆母公公,思来想去,唯有程景时最为合适。    郑兴托着下巴想了想,同样赞同定北侯的说法,他朝阿婉道:“阿兄虽然也嫌弃程景时,可阿婉你忘了,你今年十六了,过了年,就是十七。”    前朝对于婚嫁之事颇为严苛,女子十七不嫁,父母有罪,到了本朝,旧例虽不在,可女子大约也是十七而嫁,以定北侯和夫人择婿的要求,大约是要来不及。    “依阿兄说,程景时只是一时欠打,阿兄替你好好训他一训,他就会乖乖的回了。”郑兴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这回是真正要出门了。    “你不用打他。”阿婉再次叫住郑兴。    郑兴听她这话,乐呵一笑,打趣道:“你还心疼了?”    阿婉摇头。    阿兄心软,打人的手段无非是拳打脚踢一顿,她却知道,不用等阿兄出手,程景时的下场只会比想象中的惨。    正在说话间,仆人小跑进前厅,喘吁道:“侯爷,程郎君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