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哥，你还好吗？”

小五一边扶着林尘上，一边关切地问道。

林尘上没有回答，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硬气些，但是他受的伤的确不轻，只好轻轻扶住了小五的肩膀。

小五明白尘哥的意思，他也感受到了尘哥的挣扎。尘哥想要独立站稳，只不过没有成功。

小五实在不明白，大家同在一个伍，都是队友，汪四海他们三个怎么下这么重的手？看来，父亲说的对，人心叵测，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平时看着汪四海一副老成持重的长者模样，但现在汪四海在小五眼里一点也不慈祥。还有伍长奇胜，平时一副憨厚的样子，甚至都为尘哥做了无罪辩护，现在居然也这么可怕。

还有吴笑天，飞车赌博输了，就撺掇别人去找尘哥帮忙，现在用不着尘哥了，就一脚踢开、痛下打手。做人居然能到这种程度？小五不禁脊背发凉。

自始至终，小五都没有发表意见，但他对一切都清清楚楚。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

小五已经变得冷静，可怕的冷静。

冷静是一种很好的品质，几乎所有的成功都离不开冷静。

按理说，小五应该为自己变得更加冷静而高兴。但是，现在的小五完全高兴不起来。他现在很痛苦，即使是他拥有了一项成功必备的素质。

小五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的话没有分量，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少年。他曾经提议放弃这个很有争议的苦肉计，但根本没有人听他的。所有人都忽视了他的存在。

所以，现在的小五已经学会了不说话。

没有人注意到小五的变化。没有人发现小五比以往更冷静了。

是啊，小五只不过是一个未满六岁的小孩，谁会注意他呢？

奇胜不会注意到，因为他是伍长，高高在上的伍长。即使被林尘上揍了一顿，他也还是伍长，还是这个伍里的老大。他怎么会注意到小五这个小孩儿？他怎么可能注意到？

汪四海不会注意到，因为他是修真有成的高手，自带高手光环。他完全可以这样说，在这个伍里，除了他，全部都是垃圾。他可以这样说，完全可以。他有这个实力。像汪四海这种老而弥坚、充满优越感的人，怎么会注意到拖油瓶似的小五？他该注意到吗？

吴笑天不会注意到，他不是伍长、也不是修真有成的高手，但他自命不凡。他自诩天才，他有着自己的广阔天空，他需要注意小五这个蝼蚁吗？他怎么可能有时间抽空去注意？

林尘上是可以注意到小五的。他毕竟是小五的师父，而且他一直都是和小五平等交流的，在这一点，林尘上延续了非哥的优良传统。但是，林尘上还不会依靠小五为他出头。他从来都是挡在小五前面。他也知道小五的分量不够。

小五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不说。

小五没有吭声，但林尘上说话了。他也确实该说话了。他不能白挨一顿打。

如果白白遭受了一顿苦肉，却没有达成预期效果，就太悲哀了。

林尘上知道，虽然这个苦肉计是汪四海提出来的，但却是由他林尘上去执行的，成功的关键在他林尘上。而且，他已明确表态支持这个苦肉计。如若失败，这所有的责任恐怕还是会落到他林尘上的头上。

这很显然。

汪四海必然不会去承担责任。他是苦肉计的发起者，已经贡献了自己的智慧。林尘上完不成，那是林尘上的能力问题，与他汪四海有毛线的关系？他甚至还可以趁机再强化一次林尘上的敬畏之心。

奇胜和吴笑天也不会理解林尘上。毕竟是林尘上去卧底，他们是不对卧底失败负责的。

所以，现在所有的责任都压在了林尘上的身上。

这很奇妙。

明明是五个人的共同决定和努力，最后的责任却全部聚集到了林尘上这里。而且，林尘上还不能推脱。一旦他推脱，就会迎来众怒、迎来广泛的谴责。

林尘上感觉这个世界有些奇妙了。

实际上，世界就是这样奇妙。

“听我说，现在我们必须达成一致。否则，这个苦肉计必然失败！”林尘上努力地说道。

他的声音还很虚弱，但或许是站起来的缘故，他说话的高度增加了，那么他说话传播的范围就更广了。

奇胜和汪四海、吴笑天聚在另一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正在其乐融融地说着什么。本来，他们是不准备理睬林尘上的，但林尘上如此卖力地建议。他们也不能再装作听不见了。

“你想说什么？”奇胜略带不耐烦地说道。

“伍长，胡伦是绝对不会相信我的。这个苦肉计必然是不可能成功的。”林尘上扶着小五的肩膀，艰难地说道。

“你胡说！”汪四海马上反驳道。

“老四，刚才大家表演得多逼真呐。接下来，只要你的演技在线，就一定可以骗到那个傻瓜胡伦的。拜托，拿出一点演技，拿出点认真的态度嘛。我相信，这对你来说，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吴笑天尽量用劝慰的语气来稳住林尘上。但是小五却感觉吴笑天的语气太冷，几乎冻得他发抖，这使他感到恶心。

林尘上感觉到了小五的异样。他轻轻地拍了拍小五，然后独自站住了。

小五诧异地看向尘哥。原来尘哥是知道的啊。也是，尘哥那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阴谋？可是，尘哥却故意装作不知，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尘哥已经决定为大局考虑而牺牲自己了吗？

想到这儿，小五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他不希望尘哥忍辱负重。他太明白这里面的艰辛了。他几乎是一出生就背负了横断氏家族的命运。他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痛苦、有多少寂寞。他不止一次地默默流泪，但他从未让别人知道。

林尘上已经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不得不说，他恢复得很快。可是，小五却觉得，这更多地要归结到林尘上坚强的意志上去。

林尘上站稳之后，微微摇头，“听我的。出了问题我负责。”

“好！老四，这可是你说的。”汪四海立马回应。

林尘上的这句话很关键。汪四海本就没有寄希望于这个苦肉计，而且他提出苦肉计的主要目的也不再此。现在，林尘上主动担责，他汪四海正好安全着陆。

“老四，我就喜欢你这自信的样子。有你出马，必然功成。怎么会失败呢？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就依你。”吴笑天满脸堆笑道。

“老四，你的勇气和自信真让人惊讶。既然如此，你就说说怎么办吧。”伍长奇胜同样笑眯眯地说道。

但是，小五没有笑！

“胡伦必然不会相信我们的苦肉计。这与我的演技无关。即使是真的投诚，胡伦也不会信。胡伦那样自傲、自负的人，根本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我们需要重新制定卧底后的计划。”林尘上缓缓道。

他说得很慢，一方面是想更清晰地传达自己的意思，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真的被打得很痛！

“我不能相信。我不相信那个垃圾胡伦会有这么聪明。有老四和我们的演技在，胡伦还真能明辨真假？”

汪四海连连摇头。即使是林尘上替他担起了苦肉计失败的责任，他也不希望改变苦肉计的计划。毕竟，他汪四海才是苦肉计的发起人啊。他拥有这个苦肉计的所有版权。

只是，汪四海忘记了，忘记了他曾经呵斥吴笑天“不可轻敌，骄兵必败”了。

能够写出兵法神作，与能够打出用兵神作，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的。毕竟，纸上谈兵，是要比战场拼斗要容易得多了。

林尘上摇摇头，难道他退的还不够吗？退成这样都赢不来海阔天空吗？

那么，他还要退多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