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紫琳是被远处的狼啸声吵醒的。
意识渐渐回笼,她感到头痛欲裂,周身的筋骨像是被人碾碎了重组过一般难过。入目,是一片被树枝遮掩的夜空。纯净,悠远,上缀璀璨如钻石般的星星,让人目眩神迷。
好久没看到这样静谧漂亮的夜空了。任紫琳的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微笑——从二十多层的楼上掉下来,她竟然没死?!这真是个奇迹!
静静的躺在原地,她心想,她刚才听到的,是狼啸吗?这动静儿于她一个长久生活在钢筋水泥林里的人而言,可真是有些稀奇了。所以,她这是要被毁尸灭迹呢,还是要被嫁祸于他人?想到将她推下了天台的任丹霞,她一边好笑,一边在心底升腾起幸灾乐祸——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想来,此刻任青华应该已经召开完了董事会,成功的接手了她手上的全部股权。虽然,她手里的股权只有百分之十七,但谁让任青华有百分之三十八呢……枉费任丹霞为了她手里的股权,连杀人的勾当都做出来了!
当然,恐怕谁也想不到,她和任青华之间竟然真的存在所谓的兄妹之情吧?毕竟,在任氏,互相厮杀才是常态;毕竟,她和任青华不但是同父异母,她又自幼聪明,早早获得了掌权人的认可和青睐,被许多人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任青华,她同父异母的兄长,不但比她年长了近二十岁,在她出现在任家的时候,他已经进了董事会,没理由礼让她一个后来居上的不是?
当然了,礼让什么的,也不是任青华的风格!他们之所以关系好,原因很简单:任紫琳其实是被任青华一手带大的。她的所有成就,他都有参与。他亦兄亦父,不但不忌惮她,甚至愿意将他奋斗所得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但他又是那么的精明,与她表面疏离,实际上一直都是兄妹联手。他不想让她沾染任氏的泥沼,只想她肆意快乐一辈子,但,她又怎么能允许他孤立无援呢?
夜里的空气,冰冷中带着些许潮湿,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腥臭。任紫琳想,她大概是有些飘了,所以才有了今天这样的结局。她以为,姚一凡虽然狡诈,但至少还是个绅士;任丹霞呢,志大才疏,虽然一贯疯狂,却缺乏胆识。
姚一凡是任紫琳的追求者,看似真诚的那种。在此之前,任紫琳处在她在任氏的最后一个项目的紧要关头,没空出时间来认真拒绝他——这一次,她手头的项目巨大,其中的合作者并不包括姚氏。姚一凡问过她,她解释过,也知道姚一凡心里不甘,却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她怎么也没想到,姚一凡会联手任丹霞,绑架了果果,任丹霞居然能疯到拿刀架在果果的脖子上,还敢借机将她推下天台。
果果是任紫琳同母异父的妹妹,比她小了六岁。在她十六岁那年,被她从未谋面的母亲托孤而来。那时,她正为了能够加入董事会而忙碌。
对果果,她能亲自陪伴的时间不多,但也努力的学着任青华的样子给予照顾。果果大学毕业后,她征询了她的意见,为她在自己房子的不远处,开了一家民族风饰品店。不是那么忙的时候,她偶尔会去店里坐坐。后来,她就渐渐习惯了穿着最宽松的衣服,赤着脚、伸着腿,毫无形象的坐在店中楼梯前面的地毯上,听果果笑着,用她特有的清脆中、带着丝儿沙哑的声音,讲最近的喜剧电影,或者某本轻松的书,又或者店里发生的某件好笑的事……
果果,好像永远都是开心着的,只除了她被绑架的当晚。
这些年来,她和任青华走的并不容易。眼看胜利在即,她是真的开心,也是真的有所疏忽,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姚家资金链已经断裂,到了能让姚一凡铤而走险的地步;她更没想到,任丹霞蠢到,竟然以为只要自己签署了股权让渡书,她就能拿到股权。她早知道任丹霞嫉妒她,并且怕她怕的要死,所以才敢走到任丹霞和果果所在的天台……
耳边,似乎还在回响果果撕心裂肺的呼喊。等任紫琳回过神来的时候,狼嚎声已经渐渐稀疏,而星空也开始暗淡。这会是哪里呢?有狼的地方,可距离她出事的地方都不近。这么算起来的话,她应该真的昏迷很久了。不管是任丹霞,还是姚一凡,大概真的觉得自己活不成了。要不然,也不能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将自己丢到这种地方来。
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任紫琳转头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躺在她不远处、穿了一身墨绿色绸缎衣袍的少年。他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发,用一块淡蓝色的发带在头顶束了一个小小的道士头。
天葬?!
任紫琳的眸子瞬间冷了。她是个崇尚尊敬自然的人,但让人给她陪葬,就对她实在太不尊敬了。
向上站了一下,任紫琳没能成功站起来。她伸手摸了摸腿,不像是断了,却有些软的使不上劲儿。她着急查看少年的情况,索性双手撑地,向着少年爬了过去。身体还是温热的,再一探鼻息,任紫琳不禁感叹自己也是有些多心:这哪儿是陪葬啊,这心大的孩子竟是在这里睡着了。
犹豫了一下,她伸手在男孩儿的胸口上拍了拍。
“公主?”少年一下子惊醒了。看到任紫琳,他惊叫一声儿,爬起来,不管不顾的就拉着任紫琳一阵胡乱检查,“都怪温奴不好,温奴没有保护好公主。”
“什么?”
“都是温奴的错,温奴没用,温奴没有保护好公主,温奴应该更沉住气的……”少年极力解释,却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一边说,他还一边哭了起来。却是不敢放声嚎啕。
任紫琳呆呆的看着他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你先冷静一下……”
一伸手,任紫琳觉得,自己也该冷静一下:她一向精心保养的、白皙修长的纤纤玉手,什么时候变成了皮包骨、还透着诡异青紫的九阴白骨爪?
“公主?”少年显然知道自己不能让任紫琳安慰,他伸手抹一把脸上的眼泪,看到任紫琳一脸怪异的盯着自己的手看,小心翼翼的问道,“公主,您是手疼吗?”
手疼?哈,手疼算什么?她头疼!任紫琳想到了,在她的助理组中,有一个性格跳脱的小生活助理经常会说些什么穿越之类的词儿……她是听见一次就暗自笑一次。毕竟,穿越这个词在她听来,像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现在,她做梦了?
“公主?”
“啊?”任紫琳迅速将手放下,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说不定,姚一凡和任丹霞所在的天台下面是个虫洞?
“奴是温奴啊。”少年温奴十分不明白任紫琳为什么一而再的确认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