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宁国九皇女紫琳年幼病亡,念其于国有功,停喪七日,送葬于宁国皇陵。宁皇痛失爱女,令太女率百官送葬。
这一日,天色未亮,禁军便占领了宁都的主要街道。于是,天亮后,京城百姓们出门时,便发现自己被禁军拦在了街道两旁。午时三刻,宫门大开,熙熙攘攘的送葬队伍便从宫门里涌了出来。
任紫琳身披逶迤席地的白狐皮素锦面儿的大氅,手里端一盏热茶,站在街道一旁的酒楼包间里看的清楚。先出来的,是两队手拿引魂竹的小太监。他们身后,数人披麻戴孝,面带悲戚,嘴里哭喊着,手中不断向空中撒着纸钱;接着,持旌旗的,抱灵牌的,端着金杯玉盆、刀剑斧钺陪葬品的,手持木鱼念经超度的和尚尼姑等等,零零碎碎,混混咋咋,不一会儿便将街道占满了。
“这仪式好生盛大。”
影八站在任紫琳的身旁,听到此言,嘲讽的扯了一下嘴角,心中真心觉得,自家主子也是没谁了,谁没事儿会参观自己的葬礼?当然,也没谁会随便给自己办葬礼就是了。这样的家人,也不多。
任红彦的车驾在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后,威严而庄重。弃大红而用明黄,车驾的双车门大开,任红彦绢衣素服,头戴莹白的玉冠,神情严肃的端坐在车内。影八远远地看着,心说,不亏是亲生的姐妹,自家主子虽然瘦的有些脱相,但鬼哭崖归来之前少有说笑的时候,和眼前的太女还真是有几分相像。
任紫琳也在仔细打量任红彦。她自己已经照过镜子。与前世的美艳相比,这一世的她,容貌有些惊悚。当然,这可能和她这副身子过度瘦削有关。但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得出来,正值韶华的任红彦与她有三四分相像。也许是因为那耀眼的明黄色,太女更大气端庄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戴有些素淡,她眉宇间好似带着一抹轻愁,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无害,只偶尔抬起瞥向前面人群的眸子里,闪现过几抹慑人的精光。
在任红彦的车驾后面,又有众多王爷、公主和朝臣或乘车、或步行相送。他们拥簇着的,据说是装了九公主衣冠的灵柩。不说太女,这么多的王爷、公主亲自送灵,在大宁的历史上,也只有刚过世的太上皇和历朝历代的当权者了。由此可见,宁皇还真是给九公主“尊荣”。
大红漆棺,沉重而庄严,影八看得心里一阵阵心酸,总觉得人没死,让人办场葬礼有点儿不吉利。但见自家主子看的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她又觉得自己有些浪费感情。
说实话,影八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太能懂自家主子。以前是,现在更是。
就说前几日,齐公公让人成功从宫里搬出来十几万两的银子。结果呢,这银子压根儿都没进别院一步。全被主子投到了什么“实验室”里。她也不懂那个“实验室”到底是干嘛的,反正主子手拿花名册,是一口气点了几十个人进“实验室”。不光“实验室”,她还搞了一个什么销售小组,提倡什么“业绩分红”,又一口气点了近百人去“跑销售”。还特意传授了一套什么“加盟店”之类的销售技巧。虽然说,在安国的时候,她们也没少做些营生。但如今殿下这一套,似乎又不太一样。
另外,她们回来,竟也是为了做生意的?她家主子,可是堂堂的嫡公主。低头看一眼楼下,算了,她家这嫡公主已经要被送进皇陵了。
坐在头车上持幡的,是瑞珠郡主。头车后,又被人抱着的两个不大的小女孩儿,是任红彦的两个女儿。再后面,是一个大约有十三四岁,容貌淑丽,身着淡白色衣衫佩淡绿长裙的少女。
影八知道自家主子认不出她的众多侄子侄女,在旁边轻声解释道,“前面的是瑞珠郡主,元王的女儿;那两个,是太女家的,也是目前太女膝下仅有的两个女儿。最后面那个,是瑞昱郡主,三王殿下的女儿。”
任紫琳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影八看着下面,还是觉得那灵柩碍眼的很。
“殿下,您不觉得不舒服吗?”
要是不舒服,她立刻带她家殿下走。
“没有不舒服,挺热闹的。”
得了,影八顿时觉得,自己就不该问。
因为宁皇和后君还活着,送葬的队伍没有用乐队,只听街上回响着朝臣、宗室和太监宫女们单调的哭嚎。任紫琳看了一阵,又问影八道,“他们哭了这么久,不累么?”
影八心说,您还有心思管他们累不累呢!她真心的认为自家主子的关注点不对。好在这时,影十从门外走了进来。
“参见主子。”
任紫琳没有回头,漫不经心的问,“什么事?”
“陈将军进京了,但她在京门口便与十公主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