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容在下面,担忧地望着赵祯,怕他得了这样的坏消息,承受不住。
苗昭容见孙用和走了,又开始拉扯上一旁的乳母,狠狠打了她一耳光,“你这个毒妇!竟这般害本宫孩儿!”
赵祯见她这样疯疯癫癫,像个泼妇似的,一点体统都不顾 ,示意张茂则将她拉开。
又诘问乳母,“事到如今,你还不如实道来!皇子喝的乳汁中,因何会有安神丸的成分?”
乳母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触怒龙颜,哪敢再藏着掖着,边磕头边求饶哭喊,“官家明鉴!是苗娘子嫌皇子日日哭闹吵得头疼,才让婢子喂安神丸给皇子,都是娘子的主意,与婢子无关啊!官家饶命!饶命!”
赵祯难以置信,与他一齐长大的苗映霜,他从小待亲妹妹般看待的霜儿,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
虎毒尚且不食子,苗映霜这般,简直是蛇蝎心肠 。
赵祯心痛地合上了双眼,再次睁开时,目光是不加掩饰的冰冷厌恶。
看着眼前的家宴,只觉得讽刺至极,干脆一把将面前的酒菜全都拂到了地上。
曹皇后和众人齐齐跪下,“官家息怒!”
一旁的福康公主被吓得哭起来,曹皇后连忙将她护在怀里哄着,捂住她的耳朵,不想让她再听。
赵祯见静姝哭了,也怕吓着她,便让皇后带着公主先到后头去。
等公主走了,他才开始发落他们,“乳母王婆子,哺育皇子不用心,拖出去杖毙。”
“苗昭容,荼毒亲子,其心可诛,但朕念你诞育公主皇子有功,即日起降为才人,幽闭会宁殿,无诏不得出。二皇子移去肃仪殿,交由杨修媛扶养。”
苗昭容跪坐在地上,神情恹恹,不知在想什么。
赵祯对她心寒至极,吩咐张茂则道,“将苗才人带出去,朕再不想见到她。”
宫人们动作很快,将二皇子送去了肃仪殿,又将席面收了干净。
众人怕波及到自己,皆都散去,只留下赵祯一人独坐在高位之上,身旁立着的常禄等人也不敢上前去劝说。
乐容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前,把采桑原本替她准备的大氅给他披上。
“夜里凉,官家别寒着身子了。”
赵祯抓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怕她冻着,便又撑开大氅将她护在里面,却未发一言。
最终还是怕乐容一直陪着自己,身子熬不住,便领着她回了琼华阁。
暖阁早就烧了炭,这会暖乎乎的。
乐容虽然手被捂的热热的,可一双脚却是冰凉凉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赵祯知道她向来体寒,便把她抱到暖炕上,用被子围好,又让采青拿了汤婆子塞进去给她暖脚。
二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赵祯从始至终未有多的言语。
乐容理解他,赵昕到底是他的幼子,突然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换了谁心里都难过。
她也不知该怎么去安慰他,只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朕今日可是吓到你了?”
没想到他一开口却是问的自己,乐容摇了摇头,望着他道,“官家伤心,这事又是人为所致,会动怒是人之常情。”
“朕与霜儿自小相识,甚至能说是朕看着她长大的。她从前活泼伶俐,朕一直把她当作亲妹妹对待,就等着她及笈后找个由头将她册为公主,替她择一门好亲事。却不想……前几年也是这样的家宴,朕当日不胜酒力便去了升平楼后殿歇息了会,可再醒来时,却是霜儿衣衫不整的在旁边……朕在此之前从未对她动过心思,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全了她的名声,将她封了才人留在宫里。也就是那一次便有了静姝,后来朕未曾再碰过她,去会宁殿也只是看望静姝。可有一回去会宁殿,又是莫名其妙地就与她宿在了一起,朕猜的出来是她做了手脚,甚至于当年在升平楼也可能是她在算计。次年她诞下了最兴来,没多久许妈妈逝世了,临终前再三嘱托朕要好好照顾霜儿。这些年,她在后宫娇纵跋扈,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想如今连她自己的孩子,她都能下得去手……”
他越说越痛苦,眉目间全是悔恨。
乐容不忍他这般下去,转过身去,轻轻环抱住他,柔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官家,最兴来还小,日后精心养护着,还是有可能好好长大的。官家已经尽到为人君,为人父的责任了,切莫要过于自责了。”
二人都明白赵昕是不可能再好起来了,只在心里祈祷着会有神明庇佑,出现转机。
良久,赵祯靠在她脖颈边,轻声道,“但愿如此。”
但愿,这个小小的孩子还能好起来,能多看几眼这个世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