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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关上,温顾的注意力回到面前的三位官员身上。

这三人,一位是户部尚书,一位是工部侍郎,还有一位是太子太傅。

这几人,家中世代为官,在京城根基很深,在朝中地位举重若轻,若是他们肯答应捐粮,那么其他官员一定会附和。

“几位大人,今日晚辈请几位来此的目的,便是商量有关捐粮的事情。”温顾开门见山,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谁都没说话。

温顾一回来便向皇上讨要赈灾粮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皇上迟迟不肯发粮,不是皇上冷血不体恤百姓,而是国库真的空得不剩什么了。

如今宫里的开支已经比起之前节省许多,只是温顾常年在外打仗,偶尔进宫一次,察觉不到罢了。

今日早朝,皇上说了南方灾情严重,从今日起,开始募捐。

贵族都是冷眼旁观,没人肯出头,都想着法子保全自己,温顾便约了这几位良知未泯的官员,希望能说动他们带头捐粮。

“如今南方闹饥荒,百姓苦不堪言,几位都是心怀天下的好官,此时出手救百姓于水火,这是有功于靖国的好事。”温顾是武将,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说什么大道理。

他面对着三个富有学识的老臣,说出口的话显得有些苍白,但是他已经尽力了。

对面的三人,又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为官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就算他们捐粮,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百姓的感激吗?

贵族之间,盘根错节,这么多代下来,利益早已彼此相关,牵扯不清,其他贵族不愿意捐粮,若是他们带头捐了,必然遭人怨恨,百姓的感激是一时的,等到灾荒过去,家家户户过起了自己的日子,谁还会记得他们?

但是同僚之间的仇视就不同了。

人在官场上,是要讲人情的,若是得罪多了人,谁知道哪天就被人参了一本。

而且,几代累积的基业,不能毁在自己手里。

怎么想,捐粮一事都不可行。

“丞相已经答应,会尽力多捐出一些粮食,若是几位也愿意出粮,那百姓定会平安度过这个冬天。”温顾说。

良久,户部尚书开口,“温将军十几年来守护百姓,守护靖国,赤胆忠心让人佩服,不过捐粮一事,不是说几句便行的,我们几家虽然是大族,但也是要吃饭的,国库都没有那么多粮食,我们更不会有那么多了。”

工部尚书紧接着说:“是啊,去年大旱,颗粒无收,现在各地都缺少粮食,只是南方的情况比较严重罢了,就算现在全京城的贵族,都把自家的粮食交出来,也不够的。”

温顾将目光转向了太子太傅。

“温将军,捐与不捐,都是为难。”太子太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户部尚书和工部侍郎都松了口气。

捐粮食,为难自己,不捐,为难百姓,谁又愿意为难自己呢?

温顾眼中黯淡下去,沉默片刻,冷笑一声。

太子太傅,是教导太子的,连太子太傅都这么说,可见靖国的朝廷,如今成了什么模样。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几位大人,将来若有一天,天子受百姓挟制,可不要后悔。”温顾冷冷说了一句话。

三人大惊,惊讶之后便是怒意,户部尚书一拍桌子,“温将军,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还要威胁皇上不成!”

“不敢,今日这顿饭也不必吃了,三位请便吧。”温顾说着,从桌下拿出一把剑放到桌上。

三人原本还想说两句,一看见这把剑,都闭了嘴。

温顾是猛将,杀人不眨眼,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三人狠狠甩了袖子,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小二端上最后一道菜,看包厢里只剩下一个人了,没敢多说什么,把菜放下,静悄悄出去了。

温顾独自坐着,心头一股火,烧得他烦躁,起身去开了窗,凉风吹在脸上,这才好受了些。

隔壁也开着窗,女孩子们的说笑声,透过窗被风吹过来。

“郡主,听说这家的桃花酿十分不错,要不要尝尝?”问雪最是贪嘴。

萧惋想了想点头,“叫一壶,不过出门在外,不能多喝,一人一杯,若真喜欢,带回府喝个够。”

“谢谢郡主!”问雪欢欢喜喜地去叫酒了。

待到桃花酿上来,萧惋喝了一口,眼睛亮了,“果然不错,你们也尝尝。”

问雪和半香给自己倒了一杯,不敢多喝,小口抿着。

“唔,辣。”半香不会喝酒,尝了尝之后皱了皱眉头,萧惋见状,忍不住笑。

因为萧惋自己喜欢喝酒,所以几个丫鬟跟着她,酒量也不错,只有这个半香,喝酒打牌样样学不来。

“郡主,画扇姐姐肯定喜欢!”问雪笑着说。

“那就带两壶回去。”

站在窗户旁的温顾听了,勾了勾嘴角,这主仆几个都是小酒鬼么?

“今日来醉仙楼尝鲜,明日叫上茵茵和筱儿去听戏,后日再去做几身春衣。”萧惋心情不错,将未来几日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

“郡主,为何每日都要出门啊?”问雪问。

“昨日礼部来了人,说是婚期已定,定在了八月初五,还有半年时间,我当然要趁这半年好好玩玩,等成了亲,还不一定要过什么苦日子。”

一想起自己要嫁给那样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萧惋便觉得自己婚后的日子恐怕过得不好,那婚前自然要好好过。

温顾听了神情不悦,怎么说得像嫁给他,就一定要受苦似的?

“郡主,外面的话都是传言,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也许温将军也是个会体贴人的呢,就是长得丑了点。”半香安稳萧惋。

“就是啊,王将军也是战场上杀敌无数的人,他对王夫人,就很好。”问雪说的是王若筱的父亲。

“那不一样,王将军年轻时一表人才,他和王夫人是先相看,两情相悦才在一起的,不像我和温将军,都不知道彼此长什么样子,就被一道圣旨拴在了一起。”萧惋又喝了一口酒。

“也是,京城谁不知道,郡主您是数一数二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太后一手培养起来的,那个温将军,占了个大便宜。”问雪开始为自己主子抱不平。

“以后的事,暂且不提,要先过好眼前,日子么,自然是怎么好怎么过。”萧惋说完,又喝了一杯。

今日已经喝了三杯了,不能再喝了,萧惋心里有数,将酒杯倒扣在桌面上。

温顾一直听着隔壁萧惋与丫鬟们说话,知道她们吃完了饭,小二将他们的包厢窗户关上,温顾也才关上自己这边的窗户,回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酒萧惋很喜欢,只是到了他的嘴里,没什么滋味。

回想起见到萧惋的几次,她都是很开心,宫里长大的金枝玉叶,无忧无虑,嫁给自己这样说不定什么时候上了战场,连命都没了的人,确实挺委屈的。

虽然两人之间没有感情,但是身为丈夫,该给她的,他都会给她,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

*

萧惋下了楼,在大堂遇见了郑茗薇。

郑茗薇也是听说了这家新开的酒楼不错,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萧惋,郑茗薇先是一怔,随后依礼,“长安郡主。”

萧惋从头到脚打量了郑茗薇一眼,只是颔首回应,一句话没说,便离开了。

她还记得,郑茗薇在王将军府,收买小丫鬟引她去花园的事。

见萧惋这么冷淡,郑茗薇抿了抿唇,她因为萧惋和温顾定亲一事,一直疏远萧惋,如今萧惋对她确实是冷淡了,她反倒不习惯了。

“郑小姐,你和长安郡主,不是一向要好吗?”有人问。

郑茗薇强颜欢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接着上了二楼,就看见温顾从一个包厢里出来,手上拿着剑。

“温将军。”郑茗薇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开了口。

温顾视线扫过郑茗薇的脸,不认识,“有事?”

“没……”郑茗薇红了脸摇摇头,手足无措。

“那借过。”温顾说完,直接走了,连多余的目光都没分给郑茗薇。

温顾下了楼转弯,连背影都不见了,郑茗薇还站在原地看着,直到友人拉了拉她的衣袖,才回过神。

等到了包厢里坐下,想起萧惋和温顾一前一后走的,难不成,他们是一起吃的饭?

“郑小姐,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身边的人倒了杯水放到郑茗薇面前。

“哦,没事。”郑茗薇有些恍惚。

就算是他们相约一起来的又如何,他们是未婚夫妻,就算一起出行也没什么,况且她听说,礼部已经挑好了日子,皇后娘娘也开始给萧惋准备嫁妆,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她的感情,只能藏在黑暗之中,永远没有得见天日的一天。

这么一想,好不甘心啊。

*

皇上虽然下旨,让名门望族都积极捐粮,可是除了丞相和王将军之外,并没有人响应,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圣旨一下之后就不管了。

丞相尽自己所能,拿出二十石粮食出来,王将军出了五十石,虽然远远不够,但是温顾依然感念这两人。

运送粮食的任务,温顾交给了自己的一个下属,临行前一日,温顾去丞相府与丞相道谢。

“多谢丞相几次向皇上进谏。”温顾恭敬行了一礼。

丞相连忙将他扶起来,“严重了,我身为丞相,实在是愧对百姓,受不起温将军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