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2 / 2)楼空春色晚(重生)首页

也不哭……岑骥倒对她刮目相看了,本以为她坚持不过半天,毕竟看起来是那种娇气怯弱,随时随地都会叫苦掉眼泪的类型,午后走山路时岑骥就看出她快要力竭,可居然也一路跟到了这里。

……可接下来,难道还要继续带着她?

岑骥敲了敲疼痛欲裂的头。

麻衣道人……必须尽快赶去定州!

等待了十年,困惑、愤怒了十年,不甘了十年……

为什么?!

他决不错过这次机会,定要问个清楚!

……怎么能让这小丫头耽搁了脚步?

温蕊……他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一颗心渐渐变得冷硬。

虽不知温蕊有何目的,但她满口谎言,无论是和淮王的故事,还是后来找补的那番说辞,岑骥统统不信。

她大概确实是织香殿的宫女,所以对崔淑妃、淮王、公主的事情了如指掌,也因此才能偷了公主的令牌,去淮南……恐怕是不想随行和亲,要去投奔什么人吧。也许这个人在宫里就与她相熟,如今又去了淮王身边服侍……

岑骥将她带上路,一小部分原因是出于好奇,好奇她为何看着眼熟;更多的则是为了借用她那块令牌,同时,万一被抓还可以推她出来顶罪……理由算不上高尚,可不管怎么说,他将她带出了龙城,救过她的命,好几次。

“没把她丢在河东,也没交给暴虐的张晟……我不欠她什么。”岑骥心想,“这村子虽然荒僻,但总也有几个过路的,兴许能让她碰上带她出山的人……我办完了定州的事,能活着回来,也会再来村子看看。若她那时还想去淮南,再带她去就是……”

“外面打起来,说不定这山村反而成了世外桃源。莫老爹看着靠得住,村人也……若实在靠不住……可她一个人跑出来,早该想到这点,要不是我,她甚至活不到今日……说到底,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又何必替她考虑那许多?”

岑骥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却听女孩怯怯地叫:“表、表哥?我收拾好了。”

拿开帕子,见她已经头向外躺在了铺板上,身子紧紧裹在兽皮里,难怪声音有点闷。

岑骥抹了把脸,坐到她身边,低声说:“明日你——”

然而话没说完,却发现女孩情况不大对。她全身蜷成一团,双手按在肚子上,即使狐皮斗篷上又盖了条兽皮,仍是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很冷吗?岑骥皱起了眉。

雪停之后,天气其实在回暖,甚至回得有点猛,阳光下面,斗篷都快穿不住了。

可她却抖成筛糠,睫毛无措地乱颤,嘴唇被牙咬得发白,呼吸轻促而破碎,好像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之前想好的话,此刻变得有些难以启齿,岑骥叹气,去探她额头:“怎么?生病了?”

还没碰到女孩的额头,却被握住了手。

“肚、肚子疼,”李燕燕闭着眼,将岑骥的手拉到小腹上,轻轻按住,“你的手,好大,好暖和。”

李燕燕用气音说话,每说一个字就小口吸气,极委屈一样:“我来月事时就会这样,很冷,很疼……但不算是生病,歇一歇,明天就好了。真的。”

她着实太弱了,毫无自保之力,更不可能对人产生威胁。可有时候,那些稍稍逾矩、稍稍冒犯的举动,由她做出来,根本让人提不起防备,毕竟太弱了,没那个必要,就算纵容她,她也掀不起风浪,没人会动用□□只为杀一只蚂蚁。

岑骥默默注视着自己的手,他分明是该划清界限,却任由她握住手,没抽走。

这不是好的预兆,他坚硬的心,裂开了缝隙。

而李燕燕抓住了那丝松动,她皱皱鼻子,脸上带着受伤小兽的神情,“我想借你的手暖暖肚子,只要一会会儿,等我睡着了就好……求你了……”

尾音拖得长长的,撒娇似的。

实在荒谬,岑骥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既似绝望,又如解脱。

她可真是个麻烦!岑骥想,但谁叫他惹上了呢?既然放手亦可,不放亦可,那就……再忍忍吧。

到了定州,随便她爱去哪儿,他自去了断自己的事。

至于她身上的秘密……岑骥早不想深究了,随便怎样都好,和他无关。

“好,你先放开,”他听见自己语调生硬,“我去洗把脸再过来。”

李燕燕乖顺松手,睫毛抖了几下,作为回应。

可同时,她心里如释重负,澄明一片。

织香殿有过很多只野猫,驱不尽,杀不绝,经常偷吃,没人会认为杀掉它们有什么不对。

可有一只猫,它蹭过你的腿,冲你喵喵叫,让你挠它的耳朵,后来,你知道了它的名字和故事,知道它喜欢在摊开的书卷上午睡,喜欢舔鸡油胜过吃鱼,如果抱它到波斯地毯上,你会发现猫竟然也是会笑的。

久而久之,那只猫和所有其他的猫都不一样了,不,从你允许它蹭腿开始,一切已经改变。你伸出过一次手,之后便会一而再再而三伸手。

岑骥,白眼狼,你说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