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程语甄她们说你回桐市了?”电话中的声音温和干净,声线微低,萧律笑道,“最近手头还有些事,打算忙完了过两天请大家一起聚聚,到时候你有空吗?”
朱株握着电话的手下意识开始按侧边降低音量的键,尽量不让话筒中的声音泄露。欣喜之情却形于言表,她连忙应声:“师兄可要叫我,我一定随叫随到。”
寒暄几句后挂了电话,朱株表情都鲜活许多,方才的阴霾似乎已被一扫而空。
她挑衅似地瞟了一眼身旁不发一言的傅言之,得意地哼哼一声,无声示威。
年少情满偶尔表露于形色,只等一个恰当的机会,应当就能等得花开蒂落。她早已经在脑海中草拟好深情剧本。
可那份感情就将破土而出时,忽然被傅言之扼断。
萧律于她,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存zài。她自卑地只敢在他背后小心地爱慕,看着他交女朋友,再看着他爱了又分手。朱株想她只是个他生活中毫无干系的局外人。她只敢匍匐在尘埃里仰望他,不能吐露一字。
“有可乘之机?”傅言之面无表情,但还是没忍住酸她一句。
萧律的名字除了曾在朱株口中听过,后来他在商报偶尔见到,不由得也多注意了几眼。桐市商界新贵,风头正盛,近两年在艺术品投资这一块做得风生水起。
收到萧律的问候之后,朱株心情大好,以至于最讨人厌的傅言之她都认为看去顺眼了一点,于是勉强和他讲话:“刚才我也忘jì和你说了,萧律早和楚情早已经分手。”
末了,她似要证明什么一样,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跟前晃晃,“他们分开已经足足有一年多,所以我这样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美人怎么可能没有机会?我怎么可能得不到?”
像是在不停地证明什么。
可话说完后她突然生出一种自欺欺人的梗塞,莫名心虚。
将车停妥在小区门外,傅言之徐徐转过头恩赐了朱株一个堪称怜悯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将她戳穿:“朱株,你在炫耀还是掩饰?或者换个说法你在自卑什么?”
“手法拙劣,欲盖弥彰。”他云淡风轻地飘出八字评语。
闻言当即一愣,回过神后朱株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那两个词已然深深戳伤她的自尊心。
再一回将包砸过去。这次却被他轻巧避开,拉着链条傅言之无辜地向她眨眼:“明天班呢,脸打坏了怎么见人。”说罢身子往后一仰,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胸膛来回抚慰,闭眼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样子:“打这儿,这里不用怜惜。”
朱株气得浑身发颤,也不客气果断地在他腰间狠狠拧下去。
一声近似呻.吟的闷哼从男人口中传出,意外地有些性感。
车外恰好有晚饭后出来散步的小情侣路过,听见惹人遐思的奇怪声音,不由得用复杂的眼神扫了里面一眼里面正纠缠得难得难分的二人。
豪车美女最容易引发人的联想,现在天还没黑透,就公然在马路边行龌龊事。路人脚步匆匆眼神飘忽,纷纷慨叹世风日下。
朱株忿然作色,恨恨地摔车门。如果自己赔得起她一定搬块石头把这破车给砸了。
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傅言之渐渐收敛了面玩笑的神情。当娉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他继而面无表情地发动车子离开。
?
自毕业以后朱株就从家里搬了出来。近几年教课卖画她攒下些积蓄,加父母补贴,也勉强够在靠近市中心的位置付下一套小户型公寓的首付。
坐在椅子仔细揉过有些酸疼的小腿。
泡完澡出来,朱株看见手机多了个未接的号,一串简单而又熟悉的数字。朱株一声轻嗤,报复地把它拎进黑名单,刚生出一丝快感,想想又觉得自己行为过于幼稚,瞬间索然无味。
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辆与恢弘眩目的霓虹,华盖云集,一座绚烂华丽的不夜城。
就算夜色已深,路仍是擦肩接踵的行人。风声中都夹杂了繁华的喧嚣。
独自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朱株慢吞吞擦干头发后才拉好窗帘将房中的落地灯打开。
昏黄的灯光下,素白的宣纸在垫了毛毡的画案铺展,镇纸压好边角。墨香渐渐溢开,柔软洁白的羊毫沾了娇嫩的牡丹红,笔尖一搓妩媚深沉的胭脂。
信手落数,团团艳硕的花头便绽开在徽宣之,勾枝画叶补好花蕊叶脉,栩栩如生压枝争艳。
眼看即成,朱株忽然手一个不稳,沾墨的毛笔掉在画滚了好几圈,刹时污渍一片,瓣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