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德自那日被赏了十个板子,学乖了,脑袋转得咻快。
“是。”
那件锦袍很快便被小太监带了出去。
宋辞埋进浴池内,墨发束起,精瘦的背靠在池边,闭着眼懒懒问道,“人怎么样了?”
他没来由的一句,引得李良德一个激灵,屁股上的痛感仿佛又传遍了全身。
“这,听说跪了半宿就昏了过去,方才太医瞧了说是本就体弱,眼下寒气入体,怕是得好生休养一阵了。”
宋辞没应声,径自拧干帕子,想着那小宫婢娇软的嗓音和瘦弱的身板,不禁哂笑。
“还挺娇气。”
*
隔日,太子带人探访城外军营部署,一去便是四日,终是赶在除夕夜回了宫。
这天,满宫里年味十足,各宫纷纷挂上新置的灯笼,贴上自家主子亲手写的对联,迎接新的一年。
便连平日里苛刻的沈承徽,都没找宫女太监的茬,意将所有不痛快皆留在年尾这天。
因着大魏国泰民安,百姓富庶,圣人开明,特许宫人在除夕这夜放河灯,以寄托对宫外家人的思念,也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也不知是宫里太医的方子好,还是唐蓁近来身体强健,这药就是喝上三天,身上便痛快了许多。
酉时三刻,桃夭从小厨房捧出两碗面,高兴地端进厢房。
“姑娘快瞧,今日有您最爱的红汤面。”
唐蓁转头望去,莞尔一笑,“还是桃桃最懂我。”
除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红汤面,桃夭还现炒了些虾仁的浇头,一齐浇在面汤上。
红汤偏甜,混合着洋葱的香甜,盖过了虾仁本身的腥味,吃进嘴里鲜嫩可口,对嗜好甜食的唐蓁来说实在美味极了。
桃夭还另替她备了醋溜姜丝。
唐蓁原先府上的嬷嬷乃苏州人士,惯爱给她拾掇这些。
二人相对而坐,虽只是一碗面,却也吃得尤为满足。
说起来这是唐蓁离开丞相府过的第一个除夕,少了爹爹的陪伴,多少有些难以言喻的寂寥和担忧。
桃夭见状,将角落里的花灯拾起,拿到桌上。
“姑娘做的灯可真好看。”
唐蓁思绪飘回,忍笑道,“少贫嘴,给你做的就在柜子里,自个儿拿去。”
桃夭见她被逗笑,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到了戌时,太监宫女们齐齐出动,往太液池方向而去。太液池在东宫西边儿,绕过宝华殿走上几步便能看到。
唐蓁与桃夭顺着宝华殿门前的小道,朝不远处星星点点的池边走去。
就在这时,桃夭倏地“欸哟”一声,缓缓蹲低了身子。
“怎么了?”
唐蓁见她脸色不佳,似是腹痛。
“姑娘,奴婢得去方便下,您先替奴婢放着,奴婢随后就到。”
还未等唐蓁回应,桃夭便将自己手中的花灯塞进了唐蓁怀里,自个儿掉头就跑。
“……”
唐蓁回神,低头瞅了瞅手中的两个荷灯,轻声地叹了口气。
须臾,她转身刚向前迈了一步,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坚硬温热的身体。
唐蓁轻呼一声,抬眸看清来人,眼底闪过几分错愕,随即反应很快地屈膝。
“奴婢给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
宋辞身着月白色素净锦袍,外头披着狐皮大氅,神色淡漠,正敛着眼皮子看她。
今日除夕,他特意赶回宫,到宝华殿来为已故的母后祈福上香,不成想竟会遇到她。
他的目光从唐蓁的后脑勺,再探到她微微颤抖的膝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起来吧。”
“谢殿下,奴婢告退。”
唐蓁低垂着头,草草朝宋辞行了跪安礼,转头便想走。
可宋辞偏生不愿如她的意。
平日里只有他嫌弃别人的劲儿,什么时候轮到他不受人待见了?
“慢着。”宋辞喊道,“孤什么时候准你走了?”
唐蓁心下烦躁,却仍是一副老老实实的做派。
“殿下有何吩咐?”
宋辞见她手中拿着两盏花灯,下意识挑了挑眉。
“整这么多荷灯,你这心倒是够宽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