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鸡杂(2 / 2)今天吃什么首页

卿氏不依不饶,继续道:“莫说是我这儿子娶媳妇儿,他就是不娶,干你屁事。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也没见你们家秦宝有这能耐啊?怕不是那公鸡憋尿,急红了眼,要来给我儿找麻烦的?你不就是想吃人绝户吗?咱们谁不知道的,逼得我老姐姐都快上吊吊死了,怎么没见你说咱们这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秦,你要把你儿过继给二叔家当孙子,让我儿不用娶媳妇儿就捡个半大小子的?哟,你这是哪门子心思,当人眼瞎呢?”

秦卜勃然大怒,连声喝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一个孝期里的人娶妻,还住在一块儿,有什么礼数!他这样不知礼数的人,合该用族规处置了,你们就是,你们就是仗着老族长不在,荒唐,荒唐!”

卿氏见秦大柳舒开门要出来,上去一步把门外的栓子锁了,像个大门神往后院口一站,笑嘻嘻道:“孝不孝顺轮到你说话了?你要想说,回去找你儿去。我这侄儿若是娶了媳妇儿,他娘只怕半夜里火急火燎托梦来都要说十几声好,你是什么东西,排得上你的号么?什么时候咱家门前也有绝种的骡子说话了?”

秦卜嘴巴如何比得过她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气得一张脸通红酱紫,呼哧呼哧往外喘气,嚷着“咱们没完”,给宋红往家里拖回去。

-

老半晌,卿婶才将院门外边门闩放下,推开门进来,见柳舒气鼓鼓坐在厨房里没搭理秦大,她那木头脑袋的侄儿尴尴尬尬站在一边,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卿氏很有些恨铁不成钢,从她旁边路过,狠掐秦大一把,进厨房去,将柳舒亲亲热热搂了,安抚道:“好孩子,婶子可给你撑腰了,那老不要脸的东西再来,你只管把门一锁,让他在门口看门去,浑不用管的。那是个纸糊的货,只敢欺负孤儿寡母,混不是个东西,你莫要放在心上。”

柳舒柔柔应下,说是记住了,以后遇见也不躲,不管他就是。

“不错,不错,你是个机灵的,”卿氏看一眼站在门口的秦大,“哎呀——就是我这个侄儿嘴笨,不争气,又太讲规矩,话都不懂骂的,愁啊——”

她把调子一拉,回过来笑眯眯将柳舒手拉了,道:“那婶子就先回去了,你两个可得好好聊聊,往后日子长着呢,你可别委屈着,这不开窍的东西,可是得好好锤打锤打。”

她絮絮念了几句,出去时背着柳舒拍一把秦大,将人推进去,自己从前门出去了。

秦大不明所以,傻愣愣在柳舒前面坐下,好半晌,战战兢兢问她一句:“柳姑娘,你生气啦?”

“我气死了。”

“那我给你赔个不是。”

“你又不知我在气什么,赔哪里的不是?”

“虽然不知,但一定是我惹了你生气,我想不出,你也别放在心上,气出什么病来可不好。”

“我好得很——”柳舒瞪她一眼,“毕竟柳姑娘可帮不上什么忙。”

“我可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你还敢嫌弃?”

秦大茫茫然“啊?”了一声,摸不着头脑,柳舒见她这样,心里一口气已经下去一半,只故意板着脸问:“你做什么要把我关到走廊那儿去?”

“我怕谁来找麻烦。”

“真是找麻烦的,要来跟你打架怎么办?”

“想来我不一定打得过,也能过上几招,到时他们听见响动,自然就都来了,那会儿不就没事了?”

“你还想着下次呢!”

柳舒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她。

“要我说,这种人下次胆敢来,我非得,我非得……”

她自己琢磨半天不知道得干点儿什么,无非是什么泼他一身水,乱棍打出去之类的话,秦大听着忍不住笑出来,道:“不妨事……只是那个叔叔说话很有些不好听的,我怕他见着你,回头说什么难听的话,你该不高兴。他总爱弄些歪门邪道,我有点担心,情急之下就把你关到走廊里去了。”

“我难道怕他不成。”

柳舒这会儿又气起来,拎着秦大碎碎念叨什么往后一年到他家去找一次麻烦,烦死他之类的话。

秦大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良久,到柳舒嘴都干了,跑到厨房去找水喝,她想着柳舒方才说那许多的话,在她掠过自己时低低问一句:“柳……阿舒,往后就住在这里么?”

柳姑娘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猛地转回去,一把捏住秦大的脸,笑眯眯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柳姑娘。”

“放屁,少装,哎呀,这男子汉大丈夫,不管是不是真的,咱们读过书的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然改了口,可就不准再换回去了。”

“我……”

“快,再叫两声来听听?你方才问什么了?我没听清。”

秦大略过前面的话,只答:“我问你往后都住在这里么?”

柳舒一脸疑惑,松开手,上上下下指过一遍,然后指向自己:“我吃你几天饭,你就要赶我走?行啊,你把前天吃的猪肉,昨天吃的鸡,今天吃的鸡杂,都给我吐出来,那可是我拿半条命捡上来的小母鸡,你怎么过河拆桥!”

秦大自是笑:“我赔不起,哪里去给你找一模一样的……你若是不嫌弃,想住就住。”

柳姑娘这才心满意得,去厨房找水喝,秦大站起来,到堂屋的牌位前,点燃一炷香,插了进去。

香烟袅袅升起,她就着灯烛点了几张纸钱,丢进小泥炉中。

人死灯灭,尸埋泉下,魂灵若真有知,眷恋生前亲眷不肯离去,秦大便想,还望祖宗先灵怜惜她如今伶仃,不要再给什么人间无常的教训,能顺遂到死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