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王似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而他伸手接过沉重的弓身,咬着牙死死压住眸子里的戾气。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隐隐有些明白。
他的父亲,实则偏心哥哥们更多。
可是他找不出任何原因,偷偷问过母亲,她神情僵了一瞬,可也只是说:“我的嘉儿这样便很好,至于你父亲的心思,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怎好揣摩。”
他当然有过数次抗争。
譬如与哥哥们比武,众目睽睽下为自己挣取了一个胜利,底下兵士一片叫好,就连哥哥们也只是尴尬地笑笑,说六郎长进了,唯独广平王面色铁青,回去居然请了家法,浸了麻油的鞭子,狠狠抽了他三十鞭。
广平王一边抽打,一边厉声叱责,说他狼子野心,目的不纯。
那一次的教训颇大,他皮开肉绽,眼睛血红。
从那时他便明白,他生于王府,享受着其种种优渥,但也无异于牢笼之地,他走不出方寸之外。
荒唐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阖府上下,似乎从不会因他这方面做得不好,对他有过责难。
……
琼华公主说这话,犹如蛇打七寸。
少年想起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周身泛起冷意。
“明白了。”他放弃得很快,极干脆地说,“我只当她是妹妹,没别的遐想,今后不会再犯。”
惊鸿一瞥而已,犹如烙在心上一点,过一阵子,那种感觉肯定就会荡然无存的。
很多次经历都告诉他,执着某事,才最为痛苦。更何况,那小姑娘见他如见洪水猛兽,哪怕装着镇定,甜甜喊一声“表哥”,但声音能听出颤意。
在场所有人,面色都是一松。
屏风后面的小姑娘,原本也是紧紧绞着手帕,生怕他说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污了她的名节。
她没想到他如此轻易就放弃了自己,但是心里有在暗暗感激。
不过,当她听到琼华对她的置评,心思也渐渐沉了下去。虽说女子大了,婚配也是正常,她名义上是公主的义女,自当高嫁。
然而就她个人来说,她不希望未来夫君权势滔天,只要人安定老实,为人正直,待她很好就可以了。而在这高门大院,大部分人很难保持心地的纯善。
……
是夜,安禄生对所有人都警告了一通。今日这事,不可传扬出去,若日后他听到半点风声,一定追究到底。
二房沈氏和安芮禾简直是无辜被牵连,母女两个被迫看了这场戏,大抵能明白一些。
原来是荣六郎调戏了安家的义女,对人家很有想法,而琼华公主说那番话,意味十分丰富。
一面表明对凌安的器重,往后或许得靠她的品貌攀上皇室姻亲;另一面,是对自己的侄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根本配不上国公府的义女。
安芮禾搀扶着沈氏回园,一路上都有些愤愤难平。
“凌安才来多久啊,为何公主殿下如此偏心。”
她有点倾慕荣嘉,但始终藏着这份小女儿心思。所以今日她看着荣嘉颇受屈辱的颤动眸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觉得凌安多少有些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