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烨被父亲训的时候，哭丧个脸嗫嚅半天，才小声应是。

他这孩子就是这样，格外老实，格外懂事，但是文不成武不就，资质平庸得过了头。

只是他这般小的年纪，尚不知父亲严厉外表下的慈爱与焦忧。

他也不明白，如今的形势，已经不打算给他慢慢成长的机会，所以荣章才开始狠心逼迫。

尽管不舍，荣章仍是一路向北，没再回头，他身后跟着的队伍浩浩荡荡，而荣嘉立在一处山坡上，抱着营里新发下去的佩刀，眺望着那一处方向。

虽然以前也送过几个兄长去上任，但是唯有此次，他心中有种格外不安的感觉。

上次那事端虽然基本已经平息，可是接连几夜，他都做了噩梦……梦里是戏台上那小云仙被一剑贯穿的情景，而慢慢地简陋的戏台子变成了富丽堂皇的宫殿，持剑的人变成了广平王。

涯月依旧默默站在他身后，同样也是军中的衣服，广平王府此次特地将他安插进来，好让荣嘉有个可以使唤的人。

荣嘉目前只是一个小统领，手底下管着有五十来号人，他虽然从未入仕过，但比对一下自己父兄的官职，他的这个就像一个小虾米一样，根本不够看的。

而且他的主要职责，就是负责金陵城区的治安，或者白班或者夜班，与另外几个小统领轮换……不巧的是，安度清就是那个与他昼夜轮换的，那个公子哥脾气耐心比他还差，看着站自己面前的那一个个衰鬼似的冰，当即不满道:“就这？我可是肃国公府的二公子，当今皇上是我舅舅……”

谁都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就连大他好几个军阶的小将领都对他毕恭毕敬，但是圣旨在那，又不是随意能改的，谁也没辙啊。

安度清当即撂了牌子，怒气冲冲道:“小爷才不干这破差事，谁爱干谁干！”

这当然算不上欺君之罪，消息不久后传到宫里，皇上正枕在一位年轻妃子的腿上小憩，闻言连眼睛都没睁开:“他不愿便也就算了……六郎呢？是不是也不愿意？”

传话的内监顿了顿:“这倒没有，陛下。虽听说一开始面上是不满的，但随后也就接受了安排，没到他当值的时候，还会带着手底下几个兵操练，耍得是有模有样的呢。”

德康帝睁开了眼睛，面上冷肃，口中却说道:“如此甚好，你传朕口谕，将度清手底下的差事也转给六郎，算他官升一阶。”

于是荣嘉手底下的人，从五十扩充到了一百。他每日得巡视东西二街，均是些坊市，若是有争端，他得带人处理，有些地方夜间实行宵禁，不允许有人在外随意走动。

由于他以前是个纨绔，所以没少与治安官发生冲突。

比如他就经常长街纵马，一个治安官带着人搁后面追，妄图以两条腿跑得赢四条腿，辛苦疲惫又卑微，好不容易吧将他拦下来，可又拿他一点办法没有，还得满脸堆笑地柔声告诉他下次不要这样，会让他们很难办……

荣嘉那是觉得他们那样子颇蠢，他自诩技艺高超，不会撞到什么，因此累教不改，还特别会仗势欺人，至少那些小官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从某种方面说，荣嘉终究成了他最瞧不起的那种人。涯月看着安度清大摇大摆从屯兵营离开，还问道:“公子，您不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