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山觉当即就抬头看向了伊地知洁高，大侄子一脸愣神的表情，显然还没从五条悟的提议中反应过来。

她多看了两眼面露老态的侄子，再联想到伊地知那毫无女性生活痕迹的公寓，远在青森老家的先代市子那语重心长的关切之言浮现在脑海。

除了安娜和觉这对被捡来的双胞胎，恐山的市子们都是双目失明的女性，其中有招魂通灵天赋的只是极少一部分，其他人都只是形式上的宗教从业者。恐山与其说是一个修行场，更像一个为目盲女子提供庇护的避难所，几十年来尽心尽力照顾这些女修的人正是先代市子麻仓木乃。

虽然目盲多年，双目早已失去年轻时的神采，但麻仓木乃对所有人都视如己出，同时也选定了安娜作为自己孙子麻仓叶的未婚妻——即使那时的安娜正经受着灵视带来的折磨，性格凉薄恶劣，在所有人面前都披着荆棘铠甲。

苍老干枯的手掌轻轻为恐山觉梳理着乱发，麻仓木乃会用那沉淀了半个世纪知慧、令人安心无比的沉静嗓音关心着她的未来。

[小觉不比安娜，胆子这么小……师父我说不定会变成为了小觉而存在的地缚灵也说不定。]

[只要能找到你可以接受的那个人……老婆子我也可以瞑目了。]

年纪轻轻的市子心里突然理解了师父的那些话。

……她也开始担心起伊地知的终身大事了。

虽然父母抛弃了她和安娜，但伊地知的父亲从来没有背弃过姐妹二人，就算知道她们被恐山市子所收养，他依旧没有放弃过履行大哥的职责——每逢年岁和她们的生日，伊地知的父亲都会徒步上山陪伴妹妹们，会为蛰居不出的觉带来解闷的书籍、录像带，会代替目不能视的麻仓木乃参加安娜学校的活动。

开学典礼、运动会、家长开放日，甚至安娜并不喜欢参与的学园祭他都不会缺席。

伊地知的父亲是姐妹俩为数不多寄予信任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位早早过世的兄长，恐山觉才对伊地知格外关注。

……只要入学了东京咒术高专，以她的能力应该能一定程度上缓解咒术世界劳动力稀缺的问题。

这样的话，伊地知大概就能多些休息时间处理自己的感情生活了吧？

高级餐厅中鲜有杯盘碰撞的声音，其他客人们也多是食不言，在他们这一大桌陡然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恐山觉之后，餐厅里更是静的可怕，就连池袋中心的喧喧嚷嚷也被高空的风吹散，留下些宛如异界神音的窸窣声。

恐山觉有些扭捏地揪了半天餐布，最后在侍者端上第一盘前菜之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五条悟。

“我从二年级以后就没有去过学校了。”

家入硝子坐直了身子，虽然神情依旧懒散，但好歹看起来有了几分成熟女人应有的仪态。

“觉的年龄应该要上高三了吧，又不是咒术世家出身的孩子，就算转来高专的话也得从一年级开始。”她捏捏少女单薄的肩膀，把餐具塞到了对方手里，“平白多上两年学可是会耽误青春的。”

一道前菜被端到了恐山觉面前，她低声谢过家入硝子后低头用筷尖触碰了一下餐点，用鹅肝和味增调味过的芋艿被炖煮得软烂无比，需要百般努力才能完整夹起，但入口即化的口感完全对得起夹取时所付出的耐心。

清甜而不寡淡的芋香在舌尖绽开，恐山觉抬起舌背抵住上颚，细细品过芋头的细腻口感后才悠悠开口解释：“硝子姐，是小学二年级。”